張向陽牽著紅葉的手到了張家門口,迎麵就看到張大隊長站在院子中央,坐在小板凳上,眯著眼睛抽煙袋鍋子。

可能是有點怕這個爺爺,紅葉比之前要拘謹了一些。

“爹,我給你送魚來了。”張向陽見紅葉不肯往前走,自己大踏步走了過去。

這聲把張大隊長給驚著了,睜開眼打量著他,一時之間怔住了,而後悲劇了,因為未能吐煙,嘴裏的煙直接嗆到鼻管,他捂著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這可把張向陽嚇了一跳,把手裏的砂鍋放到旁邊,開始給他捶背,嘴裏還無帥自通地嫌棄上了,“您瞅瞅您老,吸個煙,居然還能嗆著了。”

張大隊長氣得幹瞪眼,咳好之後,猛地推開他的手背,痛著手站起來,板著臉開始訓他,“你來幹啥?不是說要跟我斷絕父子關係嗎?”

張向陽撇撇嘴,低聲嘟噥一聲,“當大隊長的人了居然氣性還這麼大。您可真行。”

“你個臭小子!”張大隊長被他氣得夠嗆。揮著煙袋鍋子就想打。

這時灶房裏的張母聽到動靜出來,看到他的動作,大叫起來,“老頭子!”

她三步並步兩步跑過去一把把張大隊長扯開,吵吵起來了,“小三子好不容易來了,剛進家門,你就跟他吵。他不是你兒子嗎?你非要逼他走?”

張大隊長氣得臉色鐵青。

張母卻不依不饒起來,尤其是當她看到兒子帶過來的砂鍋,覺得這孩子真是貼心,“小三子送東西來了,你還打他。你還有沒有良心?”她越想越委屈,一拍大腿坐到地上,“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隻疼前頭生的兒子,我也不說什麼。你把他趕出家門,一分錢沒給他,我都忍了。可小三子都親自上門認錯了,你還不依不饒,你虧不虧心?難道老大是你兒子,小三子就不是了嗎?”

張大隊長見她像個潑婦指責他,覺得丟了麵子,臉色越發沉了幾分,隻是當他看到那砂鍋時,臉又熱了起來。隻是他到底是爹,哪有當爹給兒子道歉的道理。他尷尬地立在一邊,手裏的煙袋都快燒完了,他也沒看見。

張母越說越心酸,人家都是後娘難當不是沒有道理的。她性子軟,老頭子性子霸道,她就什麼事都聽老頭子的。老頭子更喜歡前頭生的大兒子,對小兒子一直嫌棄得不行,她隻好多寵小兒子,可兒子越來越不成器,他卻隻知道打罵,惹得兒子逆反心理越來越重,什麼事都喜歡跟他對著幹。她心裏急,卻也沒辦法。

看著小三子一家被攆出去,吃也吃不好,睡不睡不著,還常常一醉到天明,老頭子聽說了,天天在家罵兒子不成器。

現在小三子好不容易拉下臉回來看他們了,老頭子還像以前一樣罵兒子。她再也不想忍了。

“你要是不喜歡小三子,我也不怪你,但是我不能讓我兒子這麼被人嫌棄,他已經沒有爹疼,不能再沒了娘愛。我現在就搬去跟他一起住,你們一家太欺負人了,我不跟你過了,我要跟你離婚。”張母從地上爬起來,兩隻眼睛死死地瞪著張大隊長。

張大隊長疼得嘶了一聲,這才發現煙袋已經燒到頭,燙得他手指一個哆嗦。

把煙滅了之後,張大隊長有點尷尬地咳了幾聲,語氣有點委屈,聲音也小了幾許,“他是我兒子,我說他兩句咋啦?我又沒真打他?”

說話的時候,他還拿眼瞅張向陽,想讓他幫著說幾句好話,張向陽裝沒看到,就是不接這一茬,氣得張大隊長又想拿煙杆抽他。

張母沒看到兩人之間的官司,嘴裏絲毫沒留情麵,“你剛剛手舉得那麼高?不是打他,難道是玩雜耍的?”

張大隊長突然很想念之前那個懂事聽話的老太婆。

他把煙槍別在腰袋上,把地上的砂鍋端起來,板著臉,聲音放緩,“好了。咱兒子好不容易來一趟,你扯那麼多幹什麼?還提離婚?咱都多大年紀了!說出去讓人笑話。”

這已經是他在哄人了,張母見好就收,嘴裏不依不饒,非要他做保證,“那你不許攆小三子走。”

張大隊長點點頭,衝她揮了揮手,“行,行,我不攆他,你趕緊去灶房燒飯吧。兒子都回來了,你不給他整點好菜嗎?”

張母這才想這茬,拍著張向陽的胳膊,不容拒絕地道,“今天就留在這兒吃。過年時曬的蠟肉,我還留了一點,都炒給你吃。”

張大隊長其實很想罵一句,慈母多敗兒,隻是想到剛剛她鬧了一場,到底不好再說什麼。

他背著手,斜睨了張向陽一眼,聲音略沉了幾分,“跟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