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 烏雲蓋頂,整個天空就像一片青灰色,細雨綿綿, 冷風吹過, 鑽進人脖子裏, 刺骨的冰冷。整個東方生產隊籠罩在蒙蒙細雨中。
生產隊的倉庫裏到處都是砰砰聲。往裏一看, 十幾個人拿著粗棒往黃豆杆上捶打。累了就停下來,用手晃了晃杆子, 聽聽黃豆晃蕩的聲音。
而這群人當中並沒有何方芝和張向陽。
何方芝就不用說了, 從來沒有幹過這種體力活。
而,張向陽, 除了小時候受過點苦,長大後, 哪怕他為掙學費去兼職,也更多是抹桌子掃地, 跟地裏的活可不一樣。
何方芝端著一盆熱水放在矮桌上, 朝旁邊的張向陽道,“趕緊泡泡吧。要不然入了涼氣就不好了。”
昨天幹了一下午的張向陽渾身濕透。蓑衣雖然也能遮雨, 可穿上身太過笨重,幹活特別不方便。
許多人都把蓑衣脫掉,頭上頂個草帽開始幹。
雖然是細雨, 可時間一長, 帽子還是被淋濕了。
幹活的時候, 渾身都是招呼勁兒, 也不覺得冷,可當停下手裏的活,冷風往身上吹,才發現有多冷。
剛從縣城回來,吃了點熱飯之後,張向陽好好睡了一覺,這會子已經到了晌午,他肚子又餓了,從炕上爬起來,聽到她的話,忙走過來泡手。
“待會兒,你去炕上休息。由我看著兩個孩子就成。”何方芝見他臉色有點差,擔心他會生病,忙叮囑他幾句。
張向陽剛想點頭。卻不想外麵有人衝著院子裏喊。
“這裏是張向陽家嗎?”
張向陽也顧不上繼續泡手,忙拿了塊毛巾開始擦手,勾頭往院門外看去。
“你咋來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城南蔬菜公司的科長。
科長似乎沒在意他的冷臉,他把自行車往廊簷底下放,然後把手裏的雨傘收起來,從車筐中拿出自己帶來的東西遞給何方芝,“嫂子,我叫李學生。今年二十歲。”
何方芝立刻邀請他進來,“我們剛準備吃飯,李同誌一起吧。”
李學生從善如流,從自己兜裏遞上兩張糧票,“那嫂子就麻煩了。”
何方芝朝張向陽道,“這就是你說的新朋友吧?我去灶房給你們再炒兩個菜,你好好招待人家。”
張向陽想開口阻止,但當著客人的麵,也不能說實話,隻能憋屈地認了。
隻是對這個連客氣話都聽不懂的李學生非常有意見,哼了一聲,“你這名字聽起來還真新鮮。你爹娘這是想讓你一輩子都要勤勉好學?”
李學生笑笑,“這名字是我自己起的。”
張向陽一怔,對哦,這年代改名字就像吃家常便飯一樣簡單,不像後世,沒有關係都不好改。
他招呼李學生坐下,“這下著雨,你怎麼就來了?”
李學生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就因為下雨我才要過來啊。我這不是擔心你們生產隊的花生因為潮濕發黴嘛。”
張向陽心裏冷哼一聲,臭小子,年紀不大,嘴巴倒是夠甜。
他還記恨之前的事情,“哎!可真難得。我還以為你嫌棄我們鄉下地方太髒亂,汙了你的鞋呢。”
看不起我們鄉下人,那你現在屁顛顛地跑過來幹什麼?
李學生聽到他這話,誇張地指了指自行車的車軲轆,“你看看我的車。在大路上騎的時候,一點泥都沒沾上,就進了你們生產隊,從村頭騎到村尾這一小段,居然沾了這麼多。待會兒,你給我招根樹指,我得把蓋瓦下的泥給掏空了,要不然輪子都轉不動。”
張向陽哈哈大笑,瞪了他一眼,“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