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導演畢竟是成年人, 不好讓人家下不來台,張向陽忙解釋,“爹, 我們領導不叫許導, 他姓許, 工作是導演, 所以我們尊稱他為許導。”

張大隊長尷尬了一瞬,拍拍自己的手背, “看我, 居然鬧笑話了。”

許導演對這人還挺有好感,“不會, 不會。”

張大隊長拉著他往村裏走,“我接到電話就幫你們安排好了, 住在咱們村民家裏,可以嗎?”

經曆過最差的條件, 許導演自然不會挑, “行啊。”

除了許導演和攝影小王住在老王家,其他人都是住在張大隊長家附近的。這樣工作的時候, 也不至於滿村子跑。

自從去年秋天,銀杏村實行“包產到戶”政策,小日子那是過得越來越紅火。

別人家就不說了, 就說張家。大兒子和大兒媳婦自從去了廣東打工, 回來的第一年就掙了幾千塊錢。

可把大家夥給心動的, 過年回去的時候, 帶著好幾個人一起走。

深圳那邊的招工越來越越難,領導就讓他們這些外地人趁著過年的時候帶些老鄉過來。

張大隊長見大家夥都想賺錢自然也不吝嗇開介紹信。

這兩年過去,去廣東那邊打工的人越來越多。回家過年的時候,還會買些稀罕貨,比如說電視啥的。

張家的那個黑白電視倒也能歇息一陣了。

許導演跟著張大隊長進家門,看他們居然在院子裏滿了四桌飯菜,有點懵。

雖然他一開始的打算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才把拍攝地點選在這裏,可也隻是想讓自己每周能有洗澡水,旁的是不奢求的。

可誰成想,他們一來,人家就給他們整這麼豐盛的飯菜。

“村長,這也太熱情了吧?”許導演反應過來之後就有點招架不住,但他更擔心被別人知道影響不好。畢竟讓人請吃飯,這可是違紀的。

張大隊長把他按到上座,“你放心,這飯菜是我掏錢的。我聽說小三子說你們要拍我們村,可把我給激動的。隻要我們村能上電視,你就是想吃牛肉,我都能給您弄來。”

現在的牛還是耕地的一大好手,所以牛肉還是很難得的。

許導演坐下,“那隻此一次。”心裏暗暗決定要拍得好一些。

其他人望著這桌上十六個碗,八個素菜,八個葷菜,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這兩年,相比鄉下的蒸蒸日上,北京就沒多大變化了。

他們這些人照樣得要用糧票買糧,工資照樣沒漲。

想要吃到這麼好的菜,那得去黑市買那些貴死人的肉才行。

“快吃吧,待會兒該涼了。”張大隊長見其他人都愣著,忙招呼他們坐下。

張向陽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朝他爹豎了個大拇指,“爹,您可真給我漲臉。”

就衝這一回,他在工作組的人緣隻會更好。

張大隊長瞪了他一眼,胡子都顫動起來了,“你以為我是你啊。做事那麼沒分寸。”

說完,也不理會小兒子,坐到許導演旁邊招呼他吃飯。

許導演吃著挺好,順便還打聽他們家日子過得這麼紅火的訣竅,“你們村是因為包產到戶才過得這麼好的嗎?”

許導演從進村就注意到這個生產隊有十來戶都是新蓋的大瓦房,張家也是其中之一。

“當然了”張大隊長從嘴裏吐出一個雞骨頭,“要不是因為包產到戶,我們能養這麼多雞鴨嘛。”

許導演便問起他們演雞鴨的情況,張大隊長也是滔滔不絕,“因為不割資本主義尾巴了,我們也敢養雞了。田都是自己的,我們想種啥就種啥。別說屋前屋後了,就是田埂上也種滿了東西。那些懶得饞得再也不用擔心他們拖後腿了。我們自己種自己吃,這小日子不要太美。”

許導演聽了若有所思。以前要是有人說這麼自私的話,估計肯定要被批|鬥的。可現在呢?人家說得是正理啊。

張大隊長繼續講,“我是當大隊長的,以前幾個村子都歸我管。我讓那些生產隊長安排底下的隊員幹活,每個人都推三阻四的,屁大點事就請假,幹活都是磨洋工。現在呢?不一樣了。自己家的地自己種,你不幹,你就沒得吃。所以說啊,還是現在這個政策好啊。你們咱們村,哪個不精神抖擻的,以前三天才能幹完的活,現在一天就搞定了。甚至是摸黑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