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梅從身上掏出一遝錢遞給他, “馬上要吃飯了,你帶著大哥去國營飯店吃飯吧。泡腳可以等晚上再泡。”

張向陽看著她掏出的這一遝錢,幾乎都是一分錢, 最大的一張也隻是五毛錢。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從自己挎包裏拿出一遝錢遞給她, “二姐, 這錢, 你先拿著用。姐夫需要營養,你多給他買些好吃的。”

張二梅原本想推辭的手聽到他的話登時頓住了, 她紅著眼眶, 接過那遝錢。

張向陽跟吳成虎打聲招呼後就離開了病房。

吳成虎抿了抿嘴,“你數下有多少錢, 等以後咱們連醫藥費一起還給他。”

張二梅抹了把眼淚,吸了吸鼻子, 轉過身,坐在床上, 把那遝錢放在他麵前。

這遝錢都是十元的大團結, 很好數,張二梅數了好幾遍, “有兩百三十塊錢。”

吳成虎嘴巴抿成一條線,握著張二梅的手,憨厚的臉上有了一絲慶幸, “媳婦, 多虧有你。”

張二梅怔住了, 一臉愧疚, “你不恨我?”如果她早一點回家借錢,他也不會拖延這麼長時間,甚至差點瘸了。

吳成虎搖搖頭,“不怪你。是我先做錯事的。幾千塊錢不是筆小數目,要不是向陽在深圳開了兩個廠子賺了點錢,要不然誰也不可能借這麼多錢給我們。”

吳成虎這是不知道老丈人曾經答應借錢給張二梅的事情,隻以為張二梅之前去娘家借過,隻是沒有借來而已。

張二梅自然也不會跟他說,眨了眨眼,把眼睛裏的淚意眨掉,“我還以為你會恨我呢?”

這些天,她一直後悔著,尤其是當聽醫生說他的腿真的治不好時,她真的恨不得時間能倒流,她好罵想當初那個任性的自己。

好在,上天待她不薄。

張向陽走出醫院,一直下個不停的雪終於停了下來,隻是折騰了這麼長時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張向陽讓張向民把車開到附近的招待所,這醫院沒有停車場,招待所多數都有位置。

張向民沒急著起動車,關切地回頭問他,“妹夫怎麼樣了?醫生說能治嗎?”

張向陽點點頭,“能治,就是要住院,後天動手術。”

張向民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隻要腿能治好就成。”

張向陽搖搖頭,“花費不小,我剛剛跟姐夫說隻花了四千塊錢。實際上要七八千呢。”

張向民笑看了他一眼,“你想得很周到。”

張向陽也是沒辦法才這麼做的。如果吳成虎知道手術費是七八千,估計躺在醫院裏也會很煎熬。

他拍了下張向民的肩膀,催他,“趕緊吧,待會兒天黑該買不到飯吃了。”

張向民一拍腦門,這才想起這邊還沒改革開放,飯店還是國營的,到點就打樣。

他開著拖拉機突突突地離開醫院門口,走了一條街才看到一家招待所。

張向陽把開的介紹信拿過去,對方掃了一眼,見他們是兩個大男人,便問,“開一間,還是兩間?”

張向陽忙道,“開兩間吧。”

張向民抱著棉被從外麵進來,“幹啥開兩間啊,多費錢啊。”

即使他在外麵打工掙了幾萬塊錢,他依舊是那個樸實節省的性子。

張向陽搖頭,“另一間留著二姐住。總不能讓她一個人留在醫院照顧姐夫。”

張向民倒是忘了這一茬,點了點頭。

張向民去放行禮,張向陽卻不急著去,拉著店長愁眉苦臉道,“我們是東江縣來的。身上也沒糧票,我想問下你們這邊有哪兒可以不用糧票就能吃飯的地方嗎?”

這店長一聽他們是東江縣來的,眼睛都亮了。東江縣那邊已經不用糧票了。聽說發展得很不錯。許多鄉下人都能進城打工,比他們省城的人還要富。

他臉上熱絡了幾分,衝張向陽招了招手。

張向陽立刻探頭去聽。

店長附在他耳邊,手比劃著,“出門往左拐,走大約五十米有條巷子,進巷子遇到第一個巷子口,往右拐就有賣吃的。天不亮的時候,那兒還有不少人賣幹貨糧食之類的。”

張向陽極其高興,沒想到這麼快就問到黑市在哪了,而且聽老板意思還開了一家私人飯館。他立刻朝老板道謝,剛想轉身回房去叫大哥一起去吃飯,卻被老板拉住。

張向陽回來一臉懵懂,“怎麼了?”

店長左顧右盼,沒看到人,低聲問道,“聽說你們東江縣有廠子要招工,真的嗎?”

張向陽差點以為是他們廠要招工的事情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忙搖頭,“什麼廠子?”

店長也是道聽途說的,“這我還真不知道。就是前天,東江縣幾個政府人員來我們這兒住店,我聽了幾耳朵。”

前天?張向陽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吧,前天他才跟他們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