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這座雪山,一個時辰之內他們也必須撤退,否則,想走也走不了。

“雲靖,他最後……他最後說的話,是什麼?”墨綾聲音哽咽,眼眶泛紅。

雲靖歎了口氣,目光中幾分悲傷幾分無奈,“不知道。但是也大致可以猜到,最後的話,必然是留給陸淩芷的。我們在這裏為他難過,但也許他自己覺得值了。”

是啊,他應該是覺得值了吧。他這一生,在遇見陸淩芷之前前途忐忑,命運多舛,好不容易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又為了這麼一個人,陷入比之前更複雜的困境。

可是他甘之如飴,甚至樂在其中。

就算最後為了她而死,但也因此被她一輩子都記在心中,他應是覺得值了。

墨綾黯然,原來到最後,他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留給她。也是了,在他心中,應該早已經把自己忘記了吧。

早已經忘記了那個被他救過一命的女子,早已經忘記了他們曾經在那麼危險的任務裏並肩作戰,早已經忘記了這北原之中,還有這麼一個人在默默等著他。

不期盼他能夠喜歡她,不期盼能夠在一起,隻是希望能夠看見他活著,隻是希望能夠看到他幸福。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她連偷偷看著他的機會也沒有了,她連想要再看一次他的笑容,都變成了奢望。

背叛齊皇,舍棄一身內力,在這孤寂的汗庭之中守著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可是,現在連這樣的機會都被剝奪了。

雲靖習慣性的摩挲著拇指上的藍寶石戒指,眼前的景象慢慢變成了初遇的時候。

他在廢棄的宮苑之中,再一次被那些所謂的兄弟姐妹欺負,被石子砸破了頭。

他抽打著花園裏的花樹發脾氣,想著怎麼惡狠狠報複那些敢欺負他的人。

一襲深藍色的人影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居高臨下仿佛看貨物一樣打量的眼神讓他不爽。

他並未幫他收拾那些欺負他的小鬼,而是扔下一本武功秘籍。後來,他自己找回了場子。諸皇子再無人敢欺負他。

正是因為他,才有了今後的雲靖。

他從不覺得自己跟這個所謂的慕容皇族有什麼關係,他就隻認這個從天而降出現在他眼前的人。

可是這個在他眼中無所不能的人,原來也不過是別人幕後操控的棋子而已。他在他麵前第一次展露自立的野心的時候,他們做了一個約定。

他慕容靖以自己的性命起誓,奉他為主,為他征戰天下,殺掉所有阻礙他的人,一生追隨,絕不背棄。

一個約定,將兩個陌生的人牢牢綁在一起。雲靖,是穆爾雲曦在這世間是最信任的人。對於他們這種人來說,信任,如此奢侈。

而如今,他告訴他,一切都結束了,且放手北原,過他自己的日子。

雲靖從來都清楚,穆爾雲曦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他並非因為心疼那些士兵才讓雲靖舍棄北原,他隻是不想他再為他拚命。

沒有意義了。

也就是這麼最後一點點的維護之意,卻也值得他為他殺到無路可退的地步才肯放手。

而如今,他最後能做的事情,隻是在封住這座陵墓之前,最後再看他一眼。

“當年他從這裏走出來的時候,曾說我們四人,將來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現在看著他,都好像這一幕還在眼前。”雲靖握緊手中的藍寶石戒指,聲音低沉,語氣平緩,“或許這也好。他這一生都動蕩不安,此時也總算能有個安穩。”

桑煙輕輕拉住雲靖的袖口,“首領,走吧。”

雲靖最後深深望了冰棺一眼,對著墨綾說道,“走吧,再過一會,大興的軍隊就要上來了。在走之前拿下斷龍石,徹底封了陵墓,不讓任何人打擾雲曦的長眠。”

墨綾嗯了聲,跟著雲靖桑煙往外走。

但是堪堪走到入口的時候,她突然一下抽出斷龍石,自己卻沒有出來,墓門緩緩合上,沙石簌簌落下。

桑煙急了,喊道,“綾姬公主,你快出來啊,快點,再不出來就來不及了。”

墨綾衝著他們輕輕笑了笑,“我不走了。我在這裏,陪著他。”

“你怎麼這麼傻啊,綾姬,裏麵沒有食物沒有水,你會死的!”桑煙驚呼。

墨綾抱著斷龍石,她的眼睛熠熠生輝,但卻透著前所未有的堅定,“我知道,謝謝。但是我想留在這裏,我想守在他的墓室。這裏太冷,他一個人,太冷。”

墓門終於徹底合上,桑煙呆呆看著封閉的石門,連忙對著雲靖說道,“快拿你的戒指打開,快點,綾姬還在裏麵。”

“斷龍石拿下就打不開了。這是她自己的決定。”雲靖臉上閃過一絲歎息之色,“桑煙,我們走。”

桑煙怔怔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突然緊緊攥住雲靖,“我們回去,我們回家。”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終的選擇,也許她該慶幸,此時她還能帶著這個人回去,回到他們的家。

而更多的人,都沒有這個幸福的機會。

活著的人,更該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