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球
熱天和冰，解不了緣。
印度人推著他的冰車，我們老遠已經看到，把地上的石彈子拾起來放進短褲的袋子裏，衝上去圍繞著他。
這家夥不慌不忙，慢動作地由車後的冰箱拿出一長條沾滿木屑的冰塊。所謂冰箱，也不過是包著鐵皮的木盒子。
冰箱下掛了個水桶，印度人拿開口的煉乳罐舀了一罐水，把冰上的木屑衝個半幹淨，放在一旁待用。
車上主要的道具是一隻大型木屐般的刨冰器，中間有條細長的縫，小販把一片很利的刀夾上塊鐵皮，再用把彎曲的小錘，將刀和鐵皮塞入縫中，叮叮當當地敲了一陣。大木屐中露出發亮的刀鋒，他滿意地微笑。
接著他抱了那塊冰，擺在刨冰器上，再把一塊釘滿生鏽小鐵釘的木板，牢牢地鉗在冰頂，便大力地將冰塊推前拉後，拉後推前。每一次動作，都有纖細的白雪碎掉下，印度人用左手盛住。
等到有半個手掌那麼多的冰，印度人以指鑿了一個小洞，放入一茶匙的甜紅豆後，又繼續刨，落下的冰屑將紅豆遮埋。
最後的步驟最考功夫，年輕的小販將冰屑用雙手又壓又按，總做不完美，但是我們這個印度人輕易把雪團拋在空中，雙手接過捏幾下，便是個又大又結實的冰球。
糖漿有檸檬的綠和櫻桃的紅兩種，我們喜歡後者。印度人一麵轉動冰球一麵澆，整個冰球染成血紅。煉奶罐用鐵釘鑽了兩個小孔，滴上黃色的乳漿，大功告成。
這個冰球要一毛錢，並不是我常有的餘裕。跟我出來看熱鬧的鄰居小女孩吞吞口水，我知道她又熱又渴。
伸手進褲袋摸了老半天，掏出個五分硬幣扔給印度人，他又做了一個冰球，隻是，這次沒有紅豆，也沒有煉奶。用刀子一切，冰球中心還是白色，沒有沾到糖漿。我們一人一半。冰球甜，人甜，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