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終於過去 了,不遠處可見到胡楊林立、水草豐茂的綠洲,蓊蓊鬱鬱,看著便清爽宜人。
黃芪緩緩地扭了扭脖 子,身子微微一縮,飛快地從沙子中拔了出來,驚呆了所有人。
看著眾人呆 愣的表情,漁舟捂著臉,一臉要笑不笑的樣子。
黃芪伸手慢慢地將漁舟拉了起來,然後用劍將鍾若瑜挖了出來,剩下的就不管了,埋得最深的蘇瓊是那棵最後被挖出來的“蘿卜”,四仰八叉地癱在地上大口地呼吸新鮮的空氣,如同缺水的魚。
地上的沙粒熱氣蒸騰,幾乎欲灼傷人的肌膚。向導一時也找不著北,眾人相互攙扶著向綠洲走去。
胡楊樹挺拔高大,蒼勁古樸,素有“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之美譽。漁舟尋了一棵怪異得似蒼龍騰躍的胡楊樹倚靠,讓密密匝匝的樹葉籠著自己,也許是心靜自然涼,竟然感受到幾絲細微的涼爽。
漁舟順著微風,舒服地眯著眼睛吸了一口氣,突然打了個噴嚏,秀氣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她招呼黃芪道:“這風好像帶著點古怪的味道。”
機警的黃芪立刻站了起來,右手不自覺地搭上了劍柄,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十分篤定地道:“是血腥味。”
“大家四處分散瞧瞧!”鍾若瑜立刻吩咐道。
突然有人發出了驚呼,眾人齊奔去,隻見一個七八丈高的胡楊上吊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懸掛的樹枝蒼渾而凝重,遒勁而突兀,少年一動不動,衣衫如破布,千瘡百孔,腦袋低垂著,長長的頭發遮住了容顏,不知是生是死。地上的沙地看不出任何血跡,然而濃重的血腥味卻撲鼻而來。
鍾若瑜飛身 而上,用匕首隔斷繩索,將少年抱了下來,探了探鼻息,奇道:“居然還活著!”
漁舟瞧了幾眼,看身形似乎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不由伸手去撥開了少年臉上淩亂的頭發,赫然露出白皙而細膩的臉龐,長長的羽睫,薄薄的唇瓣。
看清容貌之後,漁舟和黃芪皆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大步,滿臉的難以置信。
九嶷?漕幫少幫主怎會到蕭關之外?又為何會淪落至此?
“是舊識?”鍾若瑜立刻問道。
“唔,是我的朋友。”漁舟含糊地應道。
她沒詳說,鍾若瑜也聰明地選擇了沒有刨根問底。
給九嶷嘴裏塞了續命的藥丸和水之後,一行人在蘇瓊的帶領下進了北俄最南部的城池——鄂城,街上行人無論男女都是淺色皮膚,頭發柔軟呈波狀,鼻子高凸,鼻梁呈直形或凹形,頭發和眼珠色淺。
蘇瓊將漁舟一行帶到客棧安頓好就辭去了,漁舟也沒真想要他報恩,不過是言語上調侃幾句罷了。
鍾若瑜一麵派人打聽逍遙王後人的消息,一麵四處做生意。漁舟留在客棧照顧昏迷不醒的九嶷,餘下的時間都在寫《踏莎行》,將沙漠遇險與北俄之見添了進去。
夜裏,漁舟進九嶷安置的房中,見他依然未醒,臉上的燒總算是退下來了,稍稍放了心。燭光微暗,她拿起桌上的剪子傾身去剪燭心,燭光照在她清麗的容顏上,給她纖弱的身影籠上了淡淡的光芒,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九嶷就是在她剪燭的時候醒來的,一雙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望著她,眼底帶著眷戀與迷茫,神色怔忪地沉浸在溫暖中無法自拔,不知今夕是何夕。
“這是見到姐姐高興得傻了麽?”漁舟嫣然一笑,齒如舍貝。
九嶷不好意思地垂下眸光,蒼白著臉輕聲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在我五歲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院子,那時還小,夜裏不敢獨自睡,母親會在榻邊陪著我,直到我睡著。八歲那年,母親病故,如今印象最深的隻剩下母親剪燭的模樣。方才,我以為自己已不在人世,見到了母親……”
漁舟揉了揉他柔順的頭發,柔聲道:“傻孩子,人死如燈滅,你還好好活著呢。”
他緩緩闔上雙目,掩去眼角細碎的貪戀與溫柔,努力地汲取她掌心的溫暖,啞聲道:“姐姐真是九嶷命中的貴人呢,上回是,這回又是。”
“怎麼把自己傷成這樣了?可否說說?”漁舟問道。
她曾粗略地看過他身上的傷,致命傷口就有五處,大大小小的傷口星羅棋布,幾乎完無體膚。若不是漁舟一行碰到自然災害,誤打誤撞地救了他,恐怕這年少的漕幫幫主將會被曬幹,誰也認不出。
“禍起蕭牆。”他抿了抿唇,自嘲道,“大哥說我年幼,難以服眾,他勉為其難地為我分憂,幫我掌管漕幫。我太天真,不小心著了他的道。”
“那葛長老呢?”漁舟接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