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密談(1 / 2)

雪花簌簌夜闌 珊,燈火通明禦書房。

從天色漸曉到暮色四 合,瘦弱而挺直的身影一直跪在案桌前,活生生的人一動不動地跪在那裏,聖上想視而不見也難。

禦案上還剩 最後一本奏折,那奏折遞得最早,聖上早已過目,卻特意壓到了最後。

聖上揉了揉疲憊地雙眼,望了望禦前這位最年輕的正三品大員,用得最應心得手的左臂右膀,蒼白的容顏一如當年殿試。

一路披荊斬棘,一路砥礪前行,最是羸弱,也最是倔強。

大燕朝隆寵不衰的兩人,朝廷是他,後宮是褚貴妃,兩棵不老常青樹。

後宮的那棵常青樹活潑亂跳地蹦躂著,一夜魚龍舞也不見絲毫疲態。而眼前這棵不行,春夏之交,秋冬之際都在病中,早朝時刑部尚書後麵的位置時常空著,朝臣也習以為常。因為即便他來上朝,依然佛珠不離手,鮮少開口,不過是多添幾聲咳嗽罷了。

可即便如此,沒有任何人敢小瞧他,看看刑部空空如也的監獄就知道他的手段有多厲害。

同樣是執掌刑獄,大理寺卿一年到頭忙得昏天暗地,刑部侍郎一歇就是十天半月,也未出過絲毫亂子,這就是朝臣與朝臣的區別,這也是刑部侍郎隆寵不衰的原因之一。

聖上晦暗不明的眸光變了又變,暗自歎息了一聲,捧起熱茶低呷了一口,緩緩地道:“宣愛卿,你是覺得朕太閑了,還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聖上總算是開口了,宣竹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喜色,沉聲道:“微臣不敢。”

“不敢你還主戰?不敢你還請旨去蕭關督軍?!”聖上怒極反笑,順手拿起禦案上未曾批閱的奏折砸了過去。

宣竹瞟了一眼落在眼前嘩啦啦響的奏折,麵不改色地道:“北俄以己方士兵失蹤為借口,要求入蕭關搜查,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朕問的是你為何要去監軍?兩軍交戰,刀劍無眼,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去監什麼軍?”聖上尾音微微上揚。

宣竹垂下長長的眼睫,平靜地說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那朕再問你,這些年你暗中調查太尉府又是為了什麼?”聖上冷冷地問道。

宣竹心中咯噔一響,腦海中閃過千百念頭,最後俯首,低聲道:“臣有罪。”

他即便是俯首而拜,嘴裏認罪,身子依然保持著最初的直挺,麵上也不慌不忙,這就是宣竹。

“哦,何罪之有?”

“膽大妄為。”他淡淡地說道,低低地咳了兩聲。

聖上眼裏閃過幾絲不忍,默了默說道:“太尉府忠烈滿門,如今隻餘一絲血脈。這些年懷瑾一直在給朕做事,你與他有何恩怨?”

“奪妻之恨,不戴共天。”宣竹緩緩地說道。

聖上微訝,遞到唇邊的茶杯停了下來,拍著腦袋疑惑地問道:“若朕沒記錯的話,愛卿的祖籍在宣陽城,太尉府少夫人出自清河,怎會相識?”

“臣之妻,非太尉府少夫人。”他眉間微蹙。

聖上一愣,突然覺得腰不疼,頭也不疼了,興味十足地問道:“懷瑾……懷瑾拐走……咳咳,帶走了你妻子?”

聖上暗自覺得這小子真有出息,刑部侍郎的愛妻也敢下手,等他回京,一定要好好問問。

“是。”宣竹麵無表情地應道。

聖上覺得還是有點難以接受,忍不住放下杯子,走到禦案前繞著宣竹轉圈,斟酌著說道:“這……這其中必然有誤會。”

鍾離懷瑾是他看著長大的,秉性不差,本事也不錯,但是跟眼前這閻王比起來,可能手段還是嫩了一些。聖上雖然偶爾也喜歡聽一些風月故事,但是看自己左臂右膀相愛相殺的戲碼還是沒有興致的。

宣竹沉默以對,顯然不信。

“這才是你去蕭關的真正目的?”聖上又問道。

回應他的依然是一句平淡的“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冷硬得不像話。

暗衛折損了多人,鍾離懷瑾即將啟程回大燕,而蕭關是必經之路,這些聖上都知道,他還知道最疼愛的小公主棲梧對宣竹還未死心。

“蕭關至京城,長則半年,短則三個月。”聖上迂回地勸著,他是真心不想派人去收屍,無論是病逝,還是戰死;無論是宣竹,還是懷瑾全都舍不得,“宣愛卿啊,這天寒地凍的,朕實在是擔心你的身子。這樣吧,朕讓懷瑾早點回京?”

既然三年都等了,何必還計較幾個月?這是聖上的言外之意,宣竹懂。他抬頭,直起身子,望著窗外打著旋兒的雪花,輕聲道:“狼煙將起,蕭關難過,微臣必須去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