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師恩(1 / 2)

“那應該是永泰十 九年冬了。宮中選秀,朝廷四品以上官員府中適齡女子皆需參選,無論才貌還是出身,當今皇後與褚貴妃都是其中翹楚。那是囡囡才一兩歲,府中其他旁支也無適齡嫡女,因而為父並未上心。”太傅捋著長須將悠悠往事回顧,“封後大殿前夕,朔風四起,大雪紛飛,東宮之主——現在的聖上邀為父踏雪尋梅,圍爐煮酒,酣暢淋漓。”

“我記 得,那時姐夫身邊還帶著一對姐妹吧,叫什麼梅夫人和蘭夫人的,風頭無二。因為這事,姐姐還生氣回娘家了。”鍾離抱樸調侃道。

“那時年少, 荒誕不經,自詡風流,沒少做下錯事。”太傅苦笑道,“酒過三巡,醉意朦朧中,太子問為父為何不將二姬扶正。為父答曰‘娶妻娶賢,納妾納美,自古寵妾滅妻,輕者家宅不寧,子孫不旺,重者丟官罷爵,永不錄用’。沒過多久,一後四妃定了下來。次年春,囡囡就走丟了。沒曾想……沒曾想這話竟然讓褚遊聽去,誤以為為父插手後宮封後,真是禍從口出。”

“原來,父親還知道寵妻滅妻,家宅不寧啊。”東陵泛舟冷笑道。

那時,他已記事,曾見母親沒少為父親的荒唐行徑默默垂淚。再後來,妹妹走失,母親臥病不起,府中陰雲籠罩,再無半點歡樂。此間種種,皆因為父親的無心之言,又怎能無半點怨懟?

“囡囡,對不起。”太傅痛定思痛,悔斷肝腸。

他那時寵二姬不假,軟糯的閨女也是實實在在放在心尖上,捧在手心中。

“父親為人師表,張口閉口修身齊家,言行卻背道而馳,的確荒唐。”漁舟中肯地說道,“不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褚相想打垮太傅府的心思早就有了。而且,聖上當時旁敲側擊地問父親,恐怕自己心中早就有了決斷。否則,如今後宮之主應該是青梅竹馬的褚貴妃。”

一語驚醒夢中人,滿室皆寂。

太傅大人止不住地後怕,倘若不是家變,他未曾急流勇退,一定會攜全族之力,與褚氏分個高下,到最後自己會怎樣,妻兒子女會怎樣,東陵一族又會怎樣,他不敢去想。

他那時受命輔佐東宮太子,戰戰兢兢,嘔心瀝血,卻從未想過非嫡非長的太子何以坐穩了東宮之位。看今朝,自己半隱半退,任褚氏如何囂張跋扈,九五之尊依然穩穩當當地端坐在龍椅之上,自己宦海沉浮十幾年,竟然不如十幾歲的閨女看得通透。當真是後生可畏吾衰矣,也難怪西門老爺子會選擇她作為傳人。一時之間,又是羞愧,又是自豪。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姐姐都原諒姐夫了,咱們就別揪著這些往事不放了。還是說說怎麼處理那個吃裏扒外的野丫頭吧,我還想早點帶著小舟四處去炫耀炫耀呢。名正言順的大小姐被遮遮掩掩,不知那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野丫頭卻鳩占鵲巢,真不知你們是怎麼想的。”鍾離抱樸抱怨道。

“亂棍打死,或者交給官府?”東陵泛舟不喜拖泥帶水。

“再等等吧,餌都扔下去了,不掉一尾大魚上來,豈不是虧了?”漁舟笑道。

“囡囡,父親不想讓你再受委屈了。”太傅大人說道。

“認祖歸宗,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哪有什麼委屈,難道你們現在對我不好麽?而且,我正打算了卻西門先生的那些舊事,也不適合公開身份,不然就打草驚蛇了。”漁舟侃侃而談,“等認祖歸宗後,各大家族的人情往來少不了,我哪還有精力去收拾他們啊。”

“你哥哥不是賦閑在家麽,讓他去。”太傅毫不猶豫地把兒子賣了。

“目前不行,我能為師傅做的就隻有這麼點兒了。”漁舟一口回絕,“若力所不逮,我自會向父親和哥哥求助。”

父子二人無奈,隻得作罷。

公孫鴻宇依約而來,住進了太傅府。漁舟將九嶷召回,引見給父母,那如冰似玉的容顏把太傅夫婦驚豔了一回。九嶷與東陵泛舟相見恨晚,在府中的日子過得如魚得水,暫且按下不表。

公孫鴻宇言出必行,那日拜訪太傅府後,對西門府的事情上了心。他如今的身份雖說十分尷尬,但西門府中的主子也不敢太過為難他,畢竟還沒有徹底撕破臉麵,對他時不時進出西門府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東陵泛舟得知公孫鴻宇暫時為自己妹妹所用後,特意往西門府送了幾次拜帖,有意給公孫鴻宇做臉。東陵泛舟雖說無官無爵,但是有一個做太傅的爹,本身又文武雙全,常在禦前行走,誰也不敢小覷。

一來二去,公孫鴻宇發現曾經在府中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二管家多處暗中照應他,幾次匆匆會麵,頻頻提起西門先生,旁敲側擊地詢問西門先生在絕雁嶺的舊事,神色之間似乎有難隱之言。

公孫鴻宇正愁著如何打探西門府這幾年的實際境況,如今真是打瞌睡的遇上枕頭了。曾經身為西門府正兒八經的少主子本不該如此捉襟見肘的,奈何西門先生早早地將他送入了瓊林書院拜師學藝,府中烏七八糟的事情瞞得很緊,導致公孫鴻宇此番回京隻知西門府敗落了,但是腐朽到何種程度卻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