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先生請!” 謝無寂挑開簾子,躬身請漁舟下轎。
未來國 君給自己壓轎打簾,漁舟不但沒有絲毫洋洋得意,而且覺得坐如針氈。聖上派人前腳將東陵泛舟接走了,後腳又讓皇儲將態度放得如此低,讓漁舟這個做臣子的很是為難。
心念如電,不 過是須臾間。漁舟起身下轎,與謝無寂回了一禮。
禦書房中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麵白無須,五官棱角分明,眸光深邃,身上著一品仙鶴朝服,與漁舟錯身而過時停下了腳步。
漁舟也頓住了腳步,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四目相對,彼此打量,一人目光犀利如刀,一人靜若止水,誰都沒有說話,但是誰都知道對方是誰。
謝無寂突然覺得天氣冷得厲害,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哆嗦的衝動,他悄悄攥緊了衣袖一角,背著雙手向前疾步邁出。
“微臣褚遊見過太子殿下!”老者退開一步,頷首說道,聲若洪鍾。
“免禮。”謝無寂沉聲應道,伸手挽住了漁舟的胳膊,“先生請,父皇該是等急了。”
漁舟掩去眸中的詫異之色,從容舉步。
很顯然,謝無寂對褚遊極為忌憚,否則不會緊張到捏袖角,但不知何故,到底還是戰勝了自己的膽怯,挺身站了出來。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能有如此膽色,已是極為不易了。
褚遊看著二人相攜的背影,臉上一片平靜,眸底卻早已是墨色翻滾,變幻萬千。
進門後,謝無寂長籲一口氣,漁舟微笑著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安子,給先生賜座!無寂也坐吧。”正在批閱奏折的聖上抬首說道。
安公公搬來金絲楠木椅,上了熱茶,躬身退了下去,並將禦書房的門輕輕合上了。
謝無寂在漁舟對麵肅容跪坐,眸光低垂。
“先生日夜兼程奔赴錦城,與聯軍鬥智鬥勇,勞苦功高,理當封賞。”聖上溫和地說道。
“草民為家事奔走,愧不敢當。”漁舟平靜地說道,“朝廷若能早日為家兄正名洗冤,東陵氏闔府上下感激涕零!”
聖上輕輕叩擊著桌麵,抿著嘴沒有說話。
漁舟端起桌上的茶,低首嗅了嗅,輕笑道:“聖上或許聽說過,在草民認祖歸宗前,每年都會有不少莫名其妙的女孩到太傅府認親,其中有一人與草民長得極為相似,童年舊事如數家珍,甚至連輾轉到何處都能夠說得一清二楚。”
“後來呢?”聖上問道。
“父兄差點信以為真,幸好被府中的一個花匠識破了身份,原來是我幼時收留的一個小丫頭,差點養虎為患了。”漁舟淡淡地說道,低呷了一口,“再後來,哥哥就出事了。”
“先生想說什麼?”聖上沉聲道。
“世家名門的孩子大都多災多難,身份越是貴重,活得越不容易,誰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一命嗚呼了。即便是不在了,還得讓人死不瞑目,來一出瞞天過海,李代桃僵。”漁舟摩挲著茶杯緩緩地說道,“東陵一氏享譽百年,詩禮傳家,從來都是留人一線,下次好相見。可草民不同,畢竟是在蠻荒之地長大的野孩子,又嫁了個心狠手辣的夫婿,行事作風未免會失了分寸,哪日情緒欠佳,說不定就做出什麼‘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事情了。”
“你這是在威脅朕?”聖上怒道。
“草民不敢,不過是在就事論事而已。”漁舟麵不改色地說道,“東陵氏不比其他的世家大族,子孫單薄得很,若今日被拐走一個,明日又被陷害一個,那麼不出十日恐怕就後繼無人了。所以,難免看得極重。朝廷若能秉公辦事,那自然皆大歡喜;若不不能,也不能墮了百年世家之名,總要想方設法討個說法,您說對麽?”
“怎麼,你也想學廬陵王清君側?”聖上冷哼道。
“聖上言重了。草民闔府上下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做不了那般興師動眾的大事。”漁舟輕笑道,“草民是個粗人,隻會做一些讓別人睡不著覺的、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名滿天下的遊學掌門說自己是個粗人,能把聯軍擾得上躥下跳的千帆先生說自己隻會做上不得台麵的事情,謝無寂差點笑出聲,聖上差點把手中的朱筆扔出去。
沒辦法,千帆先生氣人的本事一向厲害,往往不顯山露水就激得別人火冒三丈。
然而,九五之尊畢竟是九五之尊,並未大發雷霆。因為漁舟是心平氣和地說,是開誠布公地說,也是實事求是地說。從始至終,都沒有做出半點犯上作亂的舉動。
“朕許東陵氏百年無虞。”聖上緩緩地說道,鏗鏘有力,落地有聲。
“噗嗤”一聲,漁舟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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