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總喜歡跑到別人家參加葬禮,因為能吃到很多好吃的,最重要的是有時候能看到死人。
我和村裏幾個膽子大的孩子看誰家的死人要裝棺材了,總要從牆頭爬上去看兩眼。死人都是化過妝的,而且都是老頭老太太,那時候正是十四五歲年紀,年輕火盛,夜闖墳圈子的事情沒少幹,所以並不怎麼害怕,反而很是好奇。
後來有一次偷偷看村裏崔神棍的老爹下葬,被他們發現,一家人把我逮住狠狠打了一頓,那一次差點送命。我媽爸幾次去鎮子上告狀都無功而返,聽說人家鎮政府上有人,這口惡氣隻能自己咽下了。
從那以後我就很少幹這種事情了,直到我十八歲那年高中畢業落榜,回家種地,有一次跟著我爸到隔壁村子收枸杞,正好碰上一戶人家過世。
這家人沒有辦什麼隆重葬禮,也沒有看到穿著孝衣的人進進出出,搞得非常簡單,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趁著我爸在對麵跟果農講價錢,我心癢難耐,偷偷溜到牆根後麵,從一堆麥稈上踩著扒上了牆頭,準備看看死者究竟是什麼人。
院子裏麵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人,當庭放著一口五顏六色的棺材,到處都掛著白布,門口貼著白紙對聯:“一病辭塵離故土,全家落淚苦親人。”
我一看這家的人應該是得病死的,否則就應該是“兩行熱淚悼慈父”之類的對子了。
就在我覺得無趣想要離開的時候,突然發現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窗戶裏麵的情況。
這時候正是早上,太陽還沒升起來,屋裏麵的大部分陳設都看的清清楚楚,在堂屋停放屍體的地方,居然掛著紅色幕帳!
我們這邊有人去世都是在堂屋掛黑色幕帳,上麵寫著一個大大的“奠”字,用來遮擋屍體,這家為什麼用紅色?我仔細看了看紅色幕帳後麵的床鋪,發現上麵躺著的屍體也穿著大紅色喜服。
啥玩意?我更加好奇,往邊上挪了挪,終於看清了屍體全貌。她胸前高高聳起,應該是個女人無疑,雖然看不清長相,但皮膚倒是很白,露在外麵的手也纖細欣長,很是好看。
我一心想看清楚這個女人到底長什麼模樣,因為隻看側臉發現她似乎是個大美人。於是我伸著脖子,準備一睹全貌,突然發現那具屍體腦袋一扭,朝我看了過來,她慘白的臉雙眼緊閉,麵向我露出了一個笑容。
當時是夏天,早上八九點的正是豔陽高照的時候,我卻感覺渾身冰冷,脊背發寒,直接從牆頭掉了下去。
我腦子麵全部都是剛才的詭異景象,隻嚇得兩腿發軟,連滾帶爬的跑到對麵果農家裏麵。我爸正在和果農裝枸杞,兩個人有說有笑,狂跳的心這才逐漸緩和下來,聽到他們說起對麵死人的事情,我立即側耳傾聽。
原來對麵死的是個黃花大閨女,她父母先後橫死,十八歲那年徹底成了孤兒。上完大學後回到村子裏麵搞果樹種植,結果今天清晨被人發現死在桌子上,鎮上法醫過來檢查了說是勞累過度,導致猝死。
至於為什麼這家人會全部橫死就不得而知了,我本來想問為什麼他家死人會穿著喜服,轉念一想,要是我問出來,不就代表我去那裏偷看過了?到時我爸一定會罵我一頓,所以也就沒敢說。
整個早上我就坐在我爸的三輪車上,在村子裏到處收枸杞。
中午快吃飯的時候我已經餓得肚子咕咕叫,正打算跟著老爹回家,卻聽到後麵傳來吹吹打打、哭哭啼啼的聲音,就知道肯定是下葬隊伍過來了。
我爸趕緊把車停到邊上給人家讓路,畢竟死人的路誰敢擋啊。
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從轉角處走了出來,後麵跟著那口五顏六色的棺材,我偷偷問我爸:“這是不是早上死了人的那家嗎?不要等頭七才下葬啊?”
我爸看了看我沒有說話,看來是不想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