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正福想讓吳朝陽多受點兒煎熬,過了兩天,他才選了個上班的時間打電話給吳曉露,讓她轉告吳朝陽,說通過非正常途徑事情基本擺平了,母盤與子盤都已銷毀。光盤是敲詐者在街上拎來的,與徐向陽沒有關係,至於那個錄像刻盤的是誰,就不得而知了。
半個小時後吳曉露在電話裏轉達了吳朝陽副書記的衷心感謝,說他一定會兌現諾言,還說如果方便,還請婁所長多費點兒心,看可不可以追回那二十萬塊錢。婁正福鼻子哼一聲,對吳曉露說:“他要是還惦記著那二十萬,你要他來報案吧!”
這天下班的時候,婁正福給徐向陽打了個電話,約他到臨江仙酒樓。婁正福說好久沒見了,一起喝兩盅,口氣平靜自然,就像是一個老朋友。
他們一人要了一小瓶鹿龜酒,淺酌慢飲。婁正福夾了一片臘肉放到徐向陽碗裏:“喜歡吃年豬肉就別客氣。”
徐向陽笑道:“婁所長真不愧是警察,不漏過一點點細節,吃過一次飯,我的喜好就被你記住了。”
“那是因為你給我的印象太深了,你說你看見一頭刮了毛的年豬居然沒死,趴在案板上還動個不止。這事不僅惡心了你,也惡心了我。”婁正福說著,伸出一根指頭在酒盅裏蘸了些酒,在桌麵上畫著。徐向陽偏頭瞟了一眼,他畫的是一個豬八戒的卡通形象。畫完他又拿餐巾紙將豬八戒擦掉,邊擦邊說:“你是不是也覺得做人太難了,也許做動物容易些?”
徐向陽說:“是啊,尤其是在機關裏做人難,沒意思。不過做動物也不見得好吧,還不是要任人宰割?”
婁正福話頭一轉:“哎,你們保衛科的監視器裏,隻怕經常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吧?”
徐向陽趕緊回避這個敏感話題:“一般說來,不該看的東西在監視器裏是看不到的,就像在屏幕與報紙上看不到一樣。它在我們視野的反麵。”
“要是你們的視角伸到了不該去的地方,不就看到了麼?”
“有時也有不該看見的畫麵闖到我們眼睛裏來,我們隻當沒看見。我們不想讓別人惹麻煩,因為如果給別人惹麻煩了,也許自己的麻煩更大。別人有家,自己也有家,大家都不易,互相包涵一點,大家都過得去。”
婁正福碰了一下徐向陽的杯子,仰頭喝了一口酒,揩一下嘴巴道:“看來,徐科長把人生看得很透,想得很清啊!”
徐向陽說:“我們那是什麼地方?藏龍臥虎之地!不看透不想清不行啊,否則你跌了跤、惹了禍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婁正福可能喝高了,臉紅到了耳根不說,腦袋搖搖欲墜,嘴裏也語焉不詳:“唔,你是個明白人,我放心了。”
徐向陽不曉得他放心什麼,搶了他手裏的酒盅,不讓他再喝了。徐向陽攙著婁正福出了酒樓,招了一輛出租車,一直把他送到家門口。他按門鈴時,婁正福的身子幾乎全壓在他身上。還好,婁正福沒有吐,隻是把一嘴的酒氣往他臉上噴,熏得他直眯眼睛。
吳曉露開門看見他們的樣子,驚訝地瞪網了她的杏仁眼。
徐向陽心裏也很驚訝,這一天的經曆實在太出乎意料。下午上班時,吳朝陽本來走在前頭,但他走得慢,一回頭,就看到了徐向陽,他的臉立時皺得像一張苦瓜皮,但眨眼之間,那張苦瓜皮奇跡般地熨平了。他舉著一臉光滑的笑容,以親和的姿態迎向徐向陽:“徐科長,好久不見,工作順利吧?”
吳朝陽竟然拉著徐向陽的手走了大概五級台階才鬆開,邊走邊拍拍他的肩說:“走,到我辦公室坐坐吧。”
進了他的辦公室,吳朝陽客氣地用一次性紙杯給他倒了一杯熱茶,再次拍了一下他的肩說:“徐科長,春節平平安安地過去了,有你們保衛科的一份功勞啊!”
徐向陽心裏有點兒打鼓,不知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吳朝陽凝神少頃,盯著他的眼睛說:“徐科長,大樓裏有多少監控點你清楚吧?”
徐向陽說當然清楚,主要是在大門、電梯、樓道等關鍵部位,比如八樓的走廊裏就有好幾個。
吳朝陽義盯著他問:“常委們的辦公室裏有嗎?”
徐向陽屏住氣息,迎著他的目光鎮定地說:“沒有,哪能侵犯領導的隱私呢!”
吳朝陽點點頭:“沒有就好啊,有就不光是侵犯隱私,而且可能涉嫌犯罪呢!”
徐向陽忙說是啊是啊。吳朝陽起身走近他,語重心長道:“徐科長,安全保衛工作事關大局,不要驕傲自滿,希望你把工作做得更好!你的那件事嘛,我是一直放在心裏的,年內一定解決,這個你就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他又親切地拍了拍徐向陽的肩膀,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漂亮的紙袋遞給他,“別人送的兩條煙,你拿去抽吧,我家裏煙多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