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終於,在邊界最後一場關鍵戰役——幽州戰役,矍國敗,琉國勝。
這是傲寒第一次在戰役中失敗。
人人都可惜,不敗戰神,已不再是不敗了。
傲寒聽罷,垂目看自己的右肩,並不言語。
一拳難敵數拳,琉國年輕的君主,有很多精兵強將,一起將不敗戰神傲寒的神話打破。
傲寒的國正一步步走向瓦解,他知道為什麼?他知道怎麼可以結束這個命運,但他並不打算結束。
(一)
傲寒記得。
皇子府邸。
她是作為一個歌~妓(ji)來獻舞。
舞池中央。
她額間一朵烈焰紅花,紅衣紅衫紅袖舞動如飛,頃刻間,身轉如璿子,腰彎如銀蛇,眼魅如紅狐,花瓣流轉圍繞,如瀑如簾,她的一雙眼睛自裏望出,恍若漫天星辰,又自帶魅~態,眼波流轉間,他隻覺得自己魂兒似乎要出鞘了,一種熟悉感漫過全身,仿佛前世見過。
那天,有一個女子要刺殺他。
他且驚且怕,怕她受傷。
匆匆朝她走去,將她鎖在懷裏,幸而她並未傷著。
刺客殺死,他低頭對她道:“莫怕,刺客已死。”
他在宮廷裏長大,怎麼聯想不到,適才府中排查,查到刺客身上時,正是他懷中女子替刺客解的圍。
刺客未死。
她正在他自己懷裏。
他真正的刺客。
隻刺心的刺客。
他突然想起為爭太子位被他所殺的二哥。
他對二哥道:“二哥,生在帝王家,莫要太過迷戀一個女人。”
二哥回他:“三弟是還未遇見,等他日遇見了三弟也會像二哥一樣。”
如今,他已登皇位,二哥的話一語成讖,報應在他身上。
他迷戀她,迷戀到無可救藥。
迷戀到哪怕他看見她從一個低~賤歌~妓(ji),一個卑微婢女,從他懷裏,輕點足尖,懸於半空,袖中有紅布如劍,殺人如狂,身後幻化出九條紅尾,猶如九柱齊天,氣勢逼人,妖魔將其守護其中。
他依然,要娶她!
-
大矍國皇宮。
映月閣。
繁複精致的床賬內。
有一擁有般般入畫的美貌女子臥於床榻淺眠。
忽然。
冷。
寒。
刺骨的冷。
刺骨的寒
從長至腳裸的烏黑秀發開始,冰,像是一條一節節生長的小蛇,攀爬而上,到逶迤的長裙。
到最後,女子整個被凍住。
卻還未停。
冰沿著床緣,一路前行。
很快。
連輕如羽的床賬,呈現著風輕吹動的姿態,停止,其上一層冰,仿佛時間靜止。
搖曳的燭火,停止搖曳。
以女子為源頭,一種冷意,一路結至閣樓門外,所過之處,到處結為冰。
仿佛整個大千三千世界都要凍住。
女子成了一塊冰雕。
動作還是在夢中驚起,起身不及的動作,唇,微張,眼睛,半眯。
“皇上駕……”
太監剛踏進映月閣,張大嘴,尖細的嗓音,便凍結。
皇帝身後的丫鬟太監,全部凍住,動彈不得。
唯獨。
他。
皇帝。
傲寒。
他繼續踏入殿內。
看見床蹋上已然成冰雕的女子。
張開雙手,緊緊抱住。
仿佛冬日裏突然生起了火。
水火交融。
火贏。
女子身上的冰褪去。
女子起身,唇,張開,眼睛,瞪大。
輕如羽的床賬,繼續被風輕輕吹動著。
蠟燭繼續搖曳。
冷意消失,閣樓,恢複往日模樣。
“皇上駕……到!”
太監張大嘴,尖細的嗓音響起
丫鬟太監,魚貫而入。
一個受了五百年寒冰地獄,自地獄逃出來的狐,隨時可能被體內的寒氣,再次逼死。
“尊上,請回千魔殿!”
七君之一大君蒼寞總這樣對千杯說。
她需要閉關養傷,逼出由孤獨將軍所創的寒冰地獄的寒氣。
但,她怎可以這樣輕易的就回去?這樣輕易的就放過他!
她還記得當他腳踏坐騎九頭戰鳥,手握上古神劍:軒轅古出現時,她是何等的歡喜。
她還記得,上一刻,他還信誓旦旦:“千杯美貌,無人能及,從初見那時起,吾便深深的愛上了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無謂生死,願為你,白骨鋪路!”
下一刻。
便是刀入心的聲音。
利用她的信任,接近她,然後一刀破心。
她記得她原本是滿心歡喜的要撲入他的懷裏的。
三千大千世界皆知,魔尊千杯,生來有一心,喚作不死心,不死心可生死人肉白骨,具不死心者永不死!
而她的不死心,被剜了!
“魔女,千杯!汝是魔,吾是神,怎可依侍吾太近!”刀出,血染紅劍身,天,成了紅色。
“諸神安心,魔女已擒,吾已將吾之古神劍軒轅為鎮為符,魔女千杯將永生永世困在冰底,不得超生。”
寒冰地獄,效鎖妖塔,專為關押窮凶極惡罪惡滔天的妖魔,其冰非普通冰,其寒非普通寒,猶如十八層地獄,是由第一戰神獨孤阡殤將軍親手所立,被壓底下妖魔生生世世受盡折磨,不得超生。
冷,透骨的冷,冰,鑽心的冰,識仍在,動不得,說不動,眼睜著,一滴淚滾下,立結冰,一劍落下,是軒轅,聽到上方那此生最熟悉的聲音:“寒冰地獄壓妖魔,吾之軒轅古劍隻為壓汝,吾做的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獲取汝的信任,待時機成熟時一舉殲滅,汝定要記得,記得!魔尊,千杯!”
她記得呢。
她一直記得,一刻不曾忘記。
一刻不敢忘記。
她要活著。
去殺一個人。
她果然在寒冰地獄裏活下來了。
哪怕沒有不死心她也活下來了。
有時候仇恨更是令人活下去的法寶。
她活下來了。
五百年之後,她出了寒冰地獄。
他成了凡人。
她來到凡間找他。
這一世,他當了凡人,他是皇子。
三皇子傲寒。
聽聞,花滿樓要選拔去三皇子府邸的歌技。
她進去,舞動了一支。
得花~魁。
進府邸。
從此萬千寵愛於一身。
她自稱千兒,自稱奴婢,不再是尊上。因為她要在他身邊,一點兒,一點兒的折磨他,至死。
可惜,計劃開頭,宮裏就來了一個叫錦瑟的女子。
她不斷的提醒他,你的千兒並不是表麵看起來那樣的小女子,她隻是來尋你報仇,遲早,你會死在她的手上!
於是她使骨肉計。
可惜。
天庭來人了。
讓她暴露了。
天庭!
就算他們不來,她也要去找他們!
等她恢複了,她要踏平了那天!
暴露了也好。
原本一切就都是假的!
如今一切顯原型,且看他這個斬妖除魔的六界第一將軍、正義之士要對她如何?
可能會殺人!
或者先指控她!
但她沒想到當她被雷公電母的一道雷所劈,直直以九尾之姿狼狽跌落在地時,他竟會擋在她麵前!
他不該這樣!
五百年前。
是他親口所說。
“魔女,千杯!汝是魔,吾是神,怎可依侍吾太近!”
他不該是這樣!
一定又是計謀!
他不是沒做過!
他最是擅長!
為剜她心!
欺騙她!
靠近她!
那場魔神大戰以各自損失慘重收尾。
偌大的宮殿內,靜的能聽見雪落地的聲。
他眼裏的驚恐,震驚,痛苦,憤怒統統退去,隻剩下一片平靜。
平靜抱起她。
她已顯原形。
是隻狐狸。
他平靜的轉身。
平靜的走入層層床簾圍幔後。
“寒兒,適才這裏發生什麼事了?”
當大矍國的天子看見他的殿上空的異樣,帶殿前侍衛前來時。
他將手裏的狐狸放下,輕輕用被子蓋上,嘴裏回道:“回稟父皇,無事。”
待他登上帝位。
他即刻立她為妃!
一個歌技婢女,一朝登妃位。
後宮裏,有女子榮寵太盛,對帝王不利,朝堂裏,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要殺妖妃!
跟著千杯的婢女小太監們不服氣,稱陛下喜歡誰,寵愛誰,關他們何事?
千杯隻是笑。
他們倒是說對這個‘妖’字。
不過不是帝王給的榮寵太盛,狐~媚惑主的妖,而是她本就是一妖魔,更妖更魔的還在後麵。她要毀了他的國,殺光他的忠臣良將!
映月閣。
冰層退卻。
映月閣裏依舊是燭光通天暖意融融。
仿佛什麼也沒發生。
陛下也當什麼也沒發生,嘴角含笑,是個幸福模樣,問她:“明天就是封妃大典,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但,她不喜歡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將將。
她九死一生。
差點死去。
寒冰地獄的冰會把她這個沒有不死心護體的魔,永久凍住。
今天他來,救了她。
但遲早有一天,她會再次凍結。
她會受這寒冰之苦,都拜他所賜。
那時,她是多麼相信他啊!
她天真到甚至覺得在這三千大千世界孤單活了千萬年,從此後,再不孤單了!
恨意。
如適才的會凍人命的冰。
從長至腳裸的烏黑秀發開始,冰,像是一條一節節生長的小蛇,攀爬,然後是逶迤的長裙。
卻未停。
冰沿著床緣,一路前行。
燃燒至床前,眉眼俊朗的男子身上。
搖曳的蠟燭。
以女子為源頭,一種恨意,燃燒。
仿佛整個三千大千世界都要燃燒起來。
紅色的狐狸紅色的眼紅色的劍袖。
燃燒的仇恨讓她的袖中紅布,如帶雷霆之勢,刺入男子的身體。
原本在床前坐的男子,丟落至數丈遠。
身體。
被大片大片的血染紅。
門外候著的丫鬟太監門匆匆而入。
映月閣亂成一鍋粥。
“陛下,陛下!”
“太醫!太醫!”
慌亂、驚恐。
她無動於衷,看著麵前炸鍋的忙亂,平穩穩躺倒回榻上。
放心,他死不了。
相比她五百年來的寒冰之苦。
他這,又算得了什麼!
不如她的十中之一。
(二)
“陛下,妖妃損害陛下龍體,妖妃禍國殃民,人人得而誅之,不殺之,不足於平民憤啊!陛下!”
尚書柳離和柳大人跪在地上,字字泣血,聲聲肺腑,為黎民為百姓。
可惜了。
當晚,便斃~命。
一個人身,其他地方都整整齊齊,連衣服的褶皺都無。
隻心的位置,空了。
是被妖魔挖心!
坊間這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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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內。
女子芊芊玉手如蔥如竹,在琴弦一點一動,便有琴聲渺渺,三日繞梁。
琴對麵,坐上蹋。
男子開口。
“柳離和,是你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