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頭躡手躡腳地扒開茅草, 就看到一個男人的黑黑的頭頂……
“許哥哥,輕點兒……疼……不要……”女人嬌嗔著喊著。
“浪貨, 明明喜歡還說不要!給我生個兒子,你的許哥哥就娶你!”
“你又在哄我, 這話你都不知道說了多少回了, 我才不信呢~”
“我們家分家了, 我媽可管不了我!隻要你給我生一個兒子, 我就娶你!”
許三頭聽著隔壁豬圈裏剛停止的哼哼哈哈又開始了, 捂著耳朵,眼珠子咕嚕嚕地轉著, 正在考慮從哪兒溜走。
許三頭一抬頭就看到豬圈底下有一個小小的人頭晃動,定睛一看, 竟然是他二哥。許三頭立刻歡喜地晃動胳膊, 許二頭將食指放在嘴邊,無聲地作了“噓——”, 示意許三頭從茅草垛上一點一點地翻下來。
茅草垛很高, 許三頭一氣之下爬了上去, 這會兒想要不驚動隔壁的男女,就要小心地不能再小心了。
許三頭小心地從茅草垛上翻身,眼瞧著就要到了出了豬圈,就聽到隔壁的女人的驚呼聲,“我、我好像聽到什麼聲音了?你快去看看!”
女人推著男人趕緊去瞧瞧, 男人悶哼一聲, “怕什麼, 被人看到了正好,我就能娶你回家!”
女人噗嗤一聲樂了,“沒想到你膽子肥了,你可別後悔。”說完,二人的嚶嚶呀呀的聲音更大了。
許三頭一鼓作氣就從草垛上翻了下來,許二頭拉起許三頭一陣風一樣地跑沒了。
“二哥,那是咱爸!我聽到聲音就像是咱爸的。”許三頭一邊跑一邊說到。
許二頭一愣,“怎麼可能!爸在家裏!”
許三頭清了清喉嚨,學著那女人的調調,豎起了蘭花指,“許哥哥,隻要你娶了我,我就給你生十個八個兒子!”
“不可能!咱爸都有三個兒子了,再要十個八個兒子燉湯嗎?這個絕對不可能!”許二頭出來的時候還看到他爸在家裏。
“那咱們回家看看咱爸在不在家!”許三頭率先往家裏跑去,許二頭想到聽到的酷似他爸的聲音的那個男人,許二頭一咬牙,也跟著跑回家。
一到家,許三頭一陣風一樣地衝了回去。“爸,爸——”
沈芸從廚房裏探出腦袋出來,“剛剛不是還不理你爸,現在又找你爸做什麼?你爸出門去了。”
許三頭跺腳,“媽,你知道我爸去哪兒了嗎?”
沈芸打著雞蛋,準備中午做個雞蛋羹。“說是去看看村子裏空著的院子,有沒有要賣的。”
許三頭氣得不行,正想瞎咧咧出來,就被許二頭給拉走了。“許二頭,你幹嘛拉我,我要告訴媽!”
“你看到爸的正臉了?你確定那是咱爸?那女人有叫咱爸的名字?就一個許哥哥,咱們村裏好多戶人家都姓許的!”許二頭仍是覺得,他爸不是那種人。“我仔細琢磨了一下,咱爸剛回村,怎麼可能那麼快就認識別人!”
許二頭好像說得挺有道理的啊,許三頭有些猶豫。
“走,我們先去村裏找咱爸去!”
許二頭拉著許三頭滿村子的跑,專門往那些空置的院子跑,“愛民伯伯,你有看到過我爸嗎?”
許愛民挑著一擔子水往家走。“你爸在村南邊看院子。”
等許二頭兄弟倆到了村南邊的時候,就看到許愛黨正跟一老頭兒坐在一處院子裏說著話,老頭兒抽著煙,吧嗒吧嗒地吞雲吐霧,許愛黨十分殷勤地給老頭兒遞煙。
“宋三叔,你要是喜歡這煙,趕明兒我讓人給你捎幾包。”
宋三叔擺擺手,“這眼可是精貴東西,有錢也買不到的好玩意兒,我也就是抽幾根過過癮。”
“宋爺爺,爸。”許二頭兄弟倆打了一聲招呼,就往院子裏擠。“爸,你一直跟宋爺爺在這兒抽煙嗎?”
許愛黨陪聊了半日,也沒有聽到宋三叔的準話,這會兒又冒出倆兒子來搗亂,許愛黨按了按眉心,“去,上別處玩去,別往河邊去,一會兒我再來找你們。”
宋三叔抽罷了一根煙,腳尖碾了碾煙頭,背著手站了起來,“行了,你們家的破事我也略知一二,你陪我這個老頭子聊了那麼久,不就是想要買這院子嗎?”
許愛黨笑著道,“果然什麼事兒都瞞不過三叔。”
“你要是不嫌這院子小,就一起到隊裏過個戶打個證明,我可跟你明說了,當初造這屋子的時候,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石料,雖然隻有三間正房三間廂房,但是少於二百,我就不賣了。”
村子裏有不少的閑置的空院子,但是就數宋三叔這院子保護地最好。說起來,村裏的院子大多都是絕了戶的人家留下來的,宋三叔的這個院子也是因為他的兄弟絕了戶後沒了,院子就歸宋三叔和他的兄弟們。
因為這院子大,當初造房子的時候又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宋家兄弟幾個又沒個統一價,所以,就一直沒賣出去。這會兒,要不是宋三叔鬆了口,估計倆百塊錢也買不下來。
“三叔你放心,我這就回家拿錢。”
“也是你小子運氣好,要不是我大哥家裏頭正急著用錢,說不定二百都不肯賣。”宋大叔正給他兒子籌錢,想要將兒子弄到縣裏的廠裏去上班。
等宋三叔一走,許三頭已經忘了“他爸可能是個隱形渣”這個事情,指著這個大院子,驚呼道:“這個院子以後就是我們家了?!”
許愛黨搖頭,“要是你媽不肯拿出二百塊錢來,這個院子就不是我們的。”
許二頭抿著唇,壓下心裏的歡喜,“爸,你一直在這兒嗎?”
“不在這兒,能在哪兒?”許愛黨有些不明白,倆兒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了。
許三頭搶答,“在豬圈!”
許愛黨的臉色變黑,“許三頭,我是你爸,不是豬,我怎麼可能會在豬圈!”許愛黨帶上院門,帶上倆個小的就回了家。
恰好,許愛黨父子三人進了院門的時候,與氣衝衝往外走的許建國遇上了,“二哥,要出門?”
許建國頓住了腳步,“這日子沒法過了,爸媽偏心地沒邊了!”
“二伯!”許三頭大呼一聲,還想開口,就被許二頭給捂住了嘴巴!
許建國疑惑地看了一眼許三頭,“我還沒聾,叫那麼大聲做什麼!”
許二頭抬手就給了許三頭的腦袋一巴掌,“沒看到二伯心情不好嗎!還要讓二伯給你做竹簍!”許建國以前跟著木匠做過幾年學徒,做個小玩意兒不在話下。
“下次再說吧!”許建國匆匆走了。
許愛黨皺眉,看著倆兒子擠眉弄眼的,“你們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許二頭也知這事兒瞞不了他爸,跟許三頭一人拉著許愛黨的一條胳膊,將人給拖回了屋子裏。沈芸和許大頭剛將飯給擺上,就看到父子三人進門,“你們這是聞著飯香回來了?正巧,可以吃飯了。”
因著農閑,桌子上隻有一大碗的雞蛋羹,還有倆碟子的醃菜,“趕明兒我去供銷社買點兒黃豆,給你們做豆腐吃。”
沈芸說完,才發覺屋子裏的氣氛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你們吵架了?”
許愛黨橫了一眼許二頭兄弟倆。
許三頭一旦相信那人不是他爸,說起八卦來就沒有半點兒的心裏負擔,學著豬圈裏的男女說話的調調,該翹蘭花指的時候絕不偷懶,學得入木三分!
許愛黨的臉色越來越黑!
“我剛看到了,那個男人的棉襖是藏藍色的,就跟二叔身上穿的一樣,後背這裏,還有個補丁。”許三頭剛剛在院子裏的時候,就認出了那個男人是許建國。
沈芸抬手就揍了許三頭一下,“你這熊孩子,怎麼淨往這些地方鑽!你也不怕長針眼!”
沈芸拉著許三頭到搪瓷臉盆旁,“看了髒東西,趕緊洗洗眼睛!要是長針眼了,村裏人都知道你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了。”
許三頭嚇得趕緊憋氣洗臉洗眼睛,一口氣憋不住了才抬起頭來,“媽,我的耳朵也聽到了,怎麼辦,我的耳朵不會也爛掉?”
沈芸氣得沒了脾氣,“何止爛耳朵,你的腦子都要爛光了!你趕緊將今天聽到的都忘記了,要不然,就要變傻了。”沈芸生怕許三頭藏不住事兒,將這事兒給捅出去。
許三頭嚇得用力地甩頭,要將腦子的壞東西全給甩了出去,可惜,收效甚微。“媽,我腦子暈,但是我還沒忘記,嗚嗚~”許三頭越想越怕,“我不要變成隔壁村的二傻子,隻會笑著流口水!”
許二頭頭甩得暈,走路都晃晃悠悠地,剛呼出一口氣,口水就要跟著流下來。完了,他要變成傻子了!
許三頭越想越可怕,對著他最喜歡吃的雞蛋羹都沒有了食欲,焉巴巴地提不起勁兒。
許愛黨黑著臉,“我們今天就搬家!”
“看好院子了?”沈芸沒想到許愛黨的動作那麼快,不過半日就看好了院子。
許愛黨點頭,“原本是宋二叔的院子,你若是不嫌棄絕戶晦氣,吃完飯就去定下來。”
“多少錢?”沈芸咬著一口紅薯,隨口問道。
許愛黨有些忐忑,“兩百。”
“咳咳咳——你說多少?”沈芸喉嚨裏卡了一口紅薯,差點兒噎死。
許大頭幫著沈芸拍著後背,沈芸好不容易緩過來,“你該不會被騙了吧?村子裏那麼多空屋子,一百塊錢頂了天了!”
“宋家的院子新,隻要打掃打掃就能住人,雖然屋子少,但是院子極大,有一塊大大的菜地,還有一顆柿子樹,裏麵的一應家具都是上好的。”許愛黨絞盡了腦汁說著宋家的院子的好處。
“ 倆百,我能買三個舊屋子給打通了,那院子更大!”沈芸想也不想地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