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畢,豆蔻坐在了鏡前,應宮為她梳著頭發。
四尺五寸的大銅鏡,明亮而清晰,鏡中人木然如偶的枯坐在那,豆蔻移上目光輕輕凝視,鏡中人令她如此陌生。
豆蔻懶懶的看著鏡中人,沉默中心緒顫抖。
我……怎麼變成了這樣?
多久沒有端詳過自己了,在印象中自己是明眸善睞、活躍而表情豐富的少女,即使麵無表情,眸中也是清透著最明徹的天空;現在鏡中這個麵容枯槁、雙目若魚眼灰暗的女子,看上去老了十幾歲,像個飽受摧殘的婦人……是誰?怎麼可能會是自己?
這份落差令豆蔻更加心驚。
豆蔻惶惶抬手摸向自己的臉頰,鏡中那個形銷骨立、弱不勝衣、木然似魂死的女人也摸著自己的臉;廣袖滑落手臂,露出不足盈盈一握的胳膊,手腕處骨頭明顯的立著,手鐲寬鬆過半臂,鬆鬆的磕著骨頭。
豆蔻竟生出一份膽怯,另一隻手伸向鏡中人,想要撫過那無神而大睜的眼睛,木然的眼中閃過一絲情緒——害怕。
手指突然觸上銅鏡冰冷的鏡麵,冰涼寒透,順著指尖血脈直通入心房一般。
原來自己真的變成這副模樣了,清音她們每日裏對著的竟是這樣一副皮囊,自己看著都隱隱生厭。
“我真難看。”豆蔻皺下眉頭,眼中帶著自己對自己的嫌棄。
雙手重重的垂下在梳床台上。
人自己放棄自己時,神仙也救不了。
梳妝的應角不知如何回答,隻得垂眼瞼不答話。
應角靈巧的扭了個靈髻綰於豆蔻腦後,用靛藍布帶纏綁好,滿頭發絲光滑緊貼於頭頂,到竹雨軒後,豆蔻隻讓梳這個發型,像是個脫離紅塵的出家人,豆蔻的心境將自己壓抑成一個死氣沉沉的孤寡婦人,為這段感情哀悼。
失戀是一種感情的經曆,有人在經曆中成長,而豆蔻卻自己沉浸在這份感情中不願自撥,隻為自己感動自己而已,無任何的意義,極度的自私。
“應角。”豆蔻看著鏡中的自己不順眼:“梳個偏委髻吧。”
“呃。”應角愣了一下。
偏委髻是當前少女中最時興的發型,發髻結發挽於頭頂略右偏,發髻委墜,若垂開之百合,發髻尾墜一秀氣發夾或是一枝長蘇發發簪,風韻各不相同,靜坐時嬌媚、行走時靈動,極襯少女嬌羞之美。
“是,娘娘。”
應角心中疑惑,趕緊解開靈髻,放下豆蔻一頭烏發。
近三月沒有修剪,發垂於凳下過半,頭發依然黑亮如緞、豐盈若瀑,襯著一張小臉,添了些風韻,讓豆蔻心中稍稍寬慰一點。
應宮過來傳飯了,被應角叫過來幫忙。
應宮看著高高梳起的發束,看向了應角,又看了看鏡中的豆蔻。
“娘娘今日梳……新發型了?”
“娘娘今日梳偏委髻。”應角小聲的說著,像是怕聲音大了豆蔻會反悔。
“好看,適合娘娘。”應宮開心的笑了。
豆蔻看著鏡中憔悴的臉、失神而大睜的眼睛,眼睛中恍惚的傷痛,全然不似自己,心中無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