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勇顯然也明白這一點,並沒有追究的意思,看了眼擺在麵前的東西,淡淡道:“你想知道什麼?”
彼此之間並沒有解不開的深仇大恨,以他們眼下的處境,不說多一個朋友,就是能夠少一個敵人製造麻煩,那都是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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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找找看有沒有能夠確定咱們位置以及周圍環境的東西。”
一家普通的三層旅館中,張易一行人正臉色難看中帶著疑惑地站在一樓大堂中,一門之隔,是群集而來垂涎著裏麵活人鮮肉的屍群。緊閉的沉厚木門也擋不住嘭嘭的撞擊聲以及腐臭的味道,但是早已習慣了這一切的眾人已能將其完全忽略,情緒不受絲毫影響。在石朋三的話音落下之後,也沒人再說多餘的話,自覺地散開,兩到三人一組,開始搜找起整個旅館,順便清剿殘餘喪屍。
手電的光柱在走廊以及樓梯間交錯,極力放輕的腳步聲,開門的聲音,還有時不時突然變得清晰又突然消失的喪屍吼叫傳進分開的各組人耳中,一切都在掌握當中,這讓他們感到稍微有些安心。
半個小時後,十三人再次聚集在最下麵的大堂裏,沒有找到備用的發電機,倒是找到了幾包比拇指稍粗二十多公分長的白色蠟燭。
幾顆蠟燭點亮,將本來就不算大的空間全部籠罩在了黃朦朦的光線中,同時也照出了眾人怪異的臉色。而這一切,完全源於進入旅館之前的遭遇。
在繼續前進半個小時之後,他們成功地穿過了城市出口處的密集變異植物林帶,那時天還沒黑,周圍的喪屍也不算多,隻是路兩旁的建築大多數都被各種各樣的變異植物占據了。現如今大多數城市都是這樣,本來沒什麼,然而他們出來時所站的位置卻讓人頗費思量。
原來他們是順著入城的六車道公路而進,但是他們踏出林帶之後所麵對的卻是一條兩車道的窄路,周圍建築淩亂低矮,多為四五層的樓房,偶有十層以上的也十分陳舊,最少都應該有二十年以上的歲月,完全沒有一座城市出入口處應有的大氣和繁華,倒更像是城中一塊被遺忘的角落。
隻是這樣的話,眾人就勉強當是這個城市的布局奇特,也不是不能說過去。然而當他們找遍周圍也沒能找到喬勇他們留下的痕跡,眼見天將黑下來,準備返回,等明日再來時,他們發現他們竟然迷路了,完全找不到進來時地方,更別提離開。如果這個時候還察覺不到古怪的話,那就真是白混了。而更讓人憂心的是,在這裏李慕然用精神力探查出來的畫麵依然光怪陸離。
如此一來,誰都知道他們恐怕遇上了麻煩。至於這麻煩是大是小,卻是不好判斷,夜色已降,隻好先就近找了這家保存得還算完好的旅館過夜。
旅館大堂的牆上貼著一張標注了旅館位置的地圖,上麵標示了幾條從火車站,機場,以及客車站到達旅館的公交車路線,讓人意外的是,在這附近竟然還有兩個可供遊覽的名勝古跡。搜遍整棟旅館,也就隻有這一樣東西可以讓人推測目前的位置。
“從地圖上麵看,這裏應該是在東城區,但咱們進來的地方……”一群人圍在地圖前麵,石朋三舉著一根蠟燭,另一隻手在上麵比劃,臉色越來越沉。
通過方位來判斷,他們應該是從城市西北方向進來的,與東城區隔著不近的距離,所以對於完全沒來過劄豐市的眾人來說,造成眼下的情況很有可能是他們對該市東西南北分區上的認識出現了誤區,任誰也不會以為他們會毫無所覺地憑空穿越這麼一大塊區域。
研究多時無果,眾人不得不散開,開始用從旅館裏搜到的食物做晚飯,等著明天白天再將周圍好好查探一番。至於無法通知城外的其他人,這已是沒辦法的事,反正都知道他們是進了城,總不至於過分擔心。
隻有李慕然仍然站在原地,眉間難掩焦慮,眼睛死死地盯著地圖,恨不能將上麵的線條切割切割,然後直接畫出出城的路來。
眾人帶她來,自然不是因為看上了她的武力,而是因為她的異能不僅能幫著搜找人,還能在危急以及被困住的時候帶著大家逃走,誰知這個城市古怪,竟然讓她的異能失去了作用,那麼她的存在也就沒了意義。如果隻是這樣的話,人都已經來了,自然沒什麼好說的,畢竟在末世意外總是常常發生。
她心焦的是宋硯並不知道她來了這裏。
宋硯因為身體完全異獸化的原因,在完全控製住體內的暴戾情緒以及噬血欲。望之前,都不敢過於接近人群,所以也沒辦法回葫蘆溝的營地,便索性跟著李慕然他們一起上西北。隻不過並沒和車隊一起行動,而是遙遙地尾隨在後。每天車隊宿營之後,李慕然都會過去找他,陪他說說話什麼的。就算沒話可說,兩人就這樣靜靜地依偎一夜,他也會特別滿足,脾氣都會溫和很多。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今天她沒能去,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克製不住脾氣,鬧出什麼事來。
“不要擔心,以宋先生的能力,應該沒什麼能威脅到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原本想上樓再找找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的張易又倒了回來,安慰道。
聞言,李慕然苦笑。她擔心的恰恰相反,她擔心的是宋硯會威脅到別人。
“恐怕姓宋的見不到慕然,會去找其他人的麻煩。”南劭突然在旁邊幽幽地插了一句,一針見血。
張易愣住,李慕然尷尬,還沒說話,就聽南劭又哼了聲,繼續道:“不過有病鬼在,相信他也翻不了天。”
“……”張易。怎麼聽著像幸災樂禍的意思?
李慕然卻一下子被點醒了。對啊,這不還有病鬼在嗎。病鬼應該能夠處理這事。思及此,她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緩了下來。
吃過晚飯,排了守夜的班,眾人早早便休息了。為防意外,都沒有到樓上客房去,而是各自抱了被子,在大堂裏隨便找了地方睡下。
或許因為實力強勁,哪怕是被困住了,一行人也並沒有多緊張,隻是耐心地等待天亮。
在四點鍾的時候,饑餓不堪的眾人終於吃上了一頓飽飯。為長遠打算,也為了避免因長期饑餓而變得脆弱的腸胃被撐爆,依然煮的是粥,隻不過稍為濃稠一些,裏麵還放了美人發的營養塊。加少許鹽,那是相當的美味。
吃過飯,因為不用再趕路,最年幼的簡簡小朋友終於滿足地窩進阿公的懷裏打起了小呼嚕。有了巧克力開路,張睿陽已經跟葛阿伊還有霍銳玩在了一起。雖然一個總是表現得很不耐煩,另外一個則很沉默寡言,但畢竟年紀相近,小家夥又是個沒脾氣的,三個在一起相處得竟然還挺融洽。
不過當暮□□臨,張易他們還沒回來,與兩個小夥伴擠在火堆邊拿著一副從屋子裏翻找出來的紙牌玩拖拉機的張睿陽開始坐立不安起來,頻頻地往外麵看,嘴裏還不停地碎碎念。
“爸爸沒回來。”
“爸爸還沒回來。”
“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啊?”
“南瓜爸爸也不回來。”
“慕然姨姨,石三叔叔都沒回來。”
“他們都去哪兒了,什麼時候才回來啊?是不是還沒找到小胡子叔叔……”
“該你收牌了!”葛阿伊覺得滿耳都是嗡嗡嗡的,不由煩躁地催促,“你能不能認真點?敢不敢閉上嘴,嘰嘰咕咕,囉裏囉嗦,老子頭都被你吵昏了,你老和尚變的是吧!”
張睿陽委屈地看他一眼,倒真的抿緊了嘴不再出聲,隻不過沒安靜片刻,又突然開口:“你說髒話!”
葛阿伊一把按住額頭,覺得自己真的要瘋了。霍銳咬住唇,努力憋笑。
好在張睿陽這會兒沒心情繼續糾結髒話的問題,放下牌,對兩人說:“你們玩吧,我要去問病叔叔爸爸什麼時候回來。”說完,站起身,噔噔噔地跑了出去,直奔病鬼所在那棟房子。
葛阿伊和霍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不約而同站起,跟在了他身後。
那棟屋子同樣被修整過,堵上了漏風的破洞,生著火堆。病鬼,袁晉書,冷封塵各自占據了一個角落,沈遲和幾個戰友則圍坐在火旁,低聲交談著。大青趴在病鬼背後,眯眼打著盹兒。
三個小孩的到來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沈遲剛想開口招呼,張睿陽已經直接跑到病鬼麵前。葛阿伊和霍銳卻直覺這屋裏的人都不好惹,在門口便停了下來。
“病叔叔,我爸爸為什麼還不回來啊?他們是不是遇到危險了?我……我想去救他們。”病鬼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張睿陽卻知道他什麼時候都這樣,要等他自己睜開眼睛,沒有特殊情況發生,起碼要等到明天早上,所以也沒遲疑,直接就開口詢問。
問完話,張睿陽也不像一般小孩那樣,沒得到回應就一個勁地追問,而是安靜地等著。因為他知道病鬼的脾氣,不願意回答的話,怎麼問都沒用,願意回答的話,一般也要過上一會兒才會有所反應。
果然,足足過了一分鍾,病鬼才緩緩睜開眼。不過他沒有回答張睿陽的問題,而是看了眼門外。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雪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很大。
“走吧。”他突然站起身,對正眼巴巴望著他的張睿陽說,接著轉向大青,“你留在這裏。”
張睿陽沒想到他會陪自己一起去,驚喜得很,慌忙抓住他的手。
病鬼沒有甩開那隻暖暖的小手,隻是看向沈遲:“給我輛車。”一邊說一邊帶著小孩往外走去,同時似有若無地睨了眼懶精無神蹲在角落裏的袁晉書。
袁晉書一個激靈,立即跳起來跟上。他從來沒見過病鬼開車,那小鬼肯定也不會開,這開車的活兒明顯是要落他身上了。
而另一邊一直冷眼觀察著病鬼的冷封塵毫不猶豫地拎起背包跟上。自從被病鬼一招撂倒之後,他就對這個人十分感興趣,想摸清楚對方的底細,所以才會放棄進雲洲基地,改為跟他們同行。眼下見病鬼很有可能再出手,他哪裏肯錯過。
“多叫幾個人吧。”沈遲征詢道。
“不用。”病鬼淡淡道。
一路同行,沈遲對於他的性格也大約有了幾分了解,聞言不再勸說,隻是跟樓男和從三交待了幾句,然後親自開著車過來了。
“我跟你們一起。”他說,並非商量。對於南劭張易以及石朋三他或者沒有太深的交情,但一同去的還有他的兄弟,他不可能不管。而更重要的是,李慕然也在,如果李慕然不能及時平安回來,他都不敢去想宋二會怎麼發瘋。
病鬼也沒反對。於是原本已經做好開車準備的袁晉書不得不非常不甘願地坐到了後座上,因為副駕駛已經被冷封塵搶先了一步。
“喂,小子,你也要去嗎?”葛阿伊和霍銳肩並肩地站在門口,眼神奇怪地看著準備跟病鬼上車的張睿陽,問。相處了一個下午,雖然覺得這個小孩又笨又囉嗦,但總體來說並不讓人討厭,他才會勉為其難地問上一句。
“是的。我爸爸他們一個都沒回來,我有點擔心。”張睿陽回過頭,認真回答。
“你個傻龜蛋子去能幫上啥忙?”拖累還差不多。葛阿伊撇撇嘴,沒好氣地說。明明是關心的話,不知道怎麼在他嘴裏轉了一圈,便成了這樣。
“我能幫忙的。”張睿陽鄭重其事地說,末了,忍不住又小聲好奇地問:“傻龜蛋子是什麼?”
葛阿伊翻了個白眼,不屑於向這個小白癡解釋。
“喂,等你找到爸爸,別忘了多帶點好吃的回來。”在張睿陽跟他揮手說再見的時候,他突然大聲喊了一句。
張睿陽愣了下,想想,說:“現在天太黑,可能會找不到什麼東西。不過,要是我們明天白天才能回來的話,那我應該就可以帶些好吃的給你們。”跟著大人在外麵闖蕩了幾個月,又跟嘟嘟一起流浪過,在尋找食物方麵他還是相當有些經驗的。
笨蛋!葛阿伊無語地看著張睿陽爬上車,車子發動,開遠,才慢一步地嘀咕了句。他當然不是真的指望張睿陽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給他帶什麼回來,之所以那麼說隻不過是希望這個才認識不久感覺還不錯的小夥伴能夠平安回來而已。隻可惜那個笨蛋明顯聽不懂他的意思。
“他很厲害,會沒事的。”霍銳在葛阿伊旁邊蹲下,撐著下巴透過紛飛的雪片看著已經遠去的車尾燈光,說。
“厲害什麼?不過是有個好爸爸吧。”葛阿伊撇嘴,酸溜溜地回了句。雖是這樣說,其實是心中羨慕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