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來。”宋硯沉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及時阻止了她心中的後悔繼續滋長。李慕然將目光放在前麵穿著白大褂腳步沉穩的男人背上,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兩人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當時他拍了下正在寫病曆的她的肩膀說上手術,然後轉身走了,她就是這樣跟在他身後,因為沒看清臉,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又或者跟錯了人,在後麵走得忐忑不安並莫名其妙,如今是同樣的情景,同樣的背影,卻讓她的心莫名地安定下來。想來人在陷身困境,感到束手無策的時候,熟悉的人或者畫麵多少能起到一些緩解焦躁的作用。
兩旁的實驗室大多受到戰鬥波及,合金玻璃牆被毀損,在還隔著交戰的人和變異獸兩個實驗室的地方,宋硯帶著李慕然鑽進了旁邊一間破敗的實驗室,裏麵血跡處處,各種實驗儀器全變成了零件,掉得到處都是,實驗台側翻在地。宋硯看也沒看這些,直接走到與隔壁實驗室相鄰的玻璃牆前,伸掌按在上麵,金屬異能發動,直接在玻璃牆上破開了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洞。原來合金玻璃雖然強度硬度都很高,但畢竟是金屬物質,金屬異能對其同樣適用。
李慕然見狀又是吃驚又是佩服,心想主任不愧為主任,什麼事都難不到。也許就算她不來救他,他憑著自己的能力早晚也能從這裏出去。
然而玻璃透明,阻擋不了外麵的視線,當兩人穿過最後一間實驗室,抵達那間眼看著變異獸再來一巴掌玻璃牆就會碎掉的實驗室時,外麵圍攻變異獸的基地異能戰士立即注意到了他們。又或者說他們早就注意到了兩人的存在,隻是一時抽不出空來理會而已。
接收到那些人投過來的警惕以及疑慮目光,李慕然心裏一緊,正想著怎麼逃命的事,就看到宋硯從容自若地對著外麵打了個手勢,然後熟練地打開鎖住實驗體的環箍,又從旁邊扯了條手術中單蓋在她身上。
那女實驗體眼睜睜看著自己前麵那些實驗室裏關著的人是怎麼被變異獸撕碎吞掉的,正滿心絕望地等待著同一命運落到自己身上,不想竟會得到自由。不過她在重獲自由的刹那所做的不是逃亡或遮掩身體,而是滿眼怨毒地撲向宋硯,一副打算與他同歸於盡的架式。隻不過久束之後手腳麻木,還沒碰到人,自己倒先跌下了實驗台,摔得十分狼狽。
“我們不是這裏的研究人員,也不是基地的人。”宋硯似乎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做,故而一開口就直接挑明自己的身份,以免引起誤會。玻璃牆隔音,他絲毫不擔心自己的話被外麵的人聽到。
那個女人愣了下,似乎還有些懷疑,宋硯卻不會浪費時間多做解釋,隻是說:“你願意就跟我們走。”說完,衝著外麵的人微一頷首,帶著李慕然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往下一個試驗室去了。
這一回女人沒再遲疑,抓起中單繞過腋下,將大半身體圍住,然後哪怕腿腳再僵麻,還是踉蹌著跟了上來。李慕然本來想轉回去扶她,但被宋硯製止了。
哐當一聲清響,他們剛離開,那間實驗室的玻璃牆就被變異獸給撞破了,與之一起落進來的還有異能者的雷電火球以及金屬刃,隻不過已不會再波及到三人身上。
“主任,我們就這樣過來了?”直到走出好遠,雙腿因為太過緊張而軟得跟踩在棉花上一樣的李慕然還有些恍神,不明白事情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簡單。“他們裏麵有你的人?”由宋硯之前的表現,由不得她不做此猜想。
“沒有。”宋硯回答,大約是覺得讓她做了這麼多事,不教她點東西實在說不過去,於是難得很耐心地說:“我讓他們以為我是研究所裏的人,來把實驗體帶出去。”他點了點自己身上穿的白大衣,在右胸口的位置還別著身份牌。
見李慕然傻愣愣的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忍不住曲指在她額頭上叩了下,罵:“你怎麼這麼笨!你要記住,情況越危急,越不能慌。隻要你穩住,無論情況怎麼變化都能占據著主導地位,事情就不會變得無法收拾。像剛才,正是因為我夠穩,才能唬住那些人,就算他們有所懷疑,那也得多想想。他們正對著變異獸,哪有精力讓他們分神?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認出我,我們與他們之間不是還隔著一道玻璃牆和一頭戰鬥力強悍的變異獸嗎,有的是時間給我們從容離開,有什麼好慌的?”
李慕然聽得張口結舌,連被敲頭都忘記了,更不會去在意那個笨字,過了好一會兒才訥訥地說:“很難不慌。”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能像他那樣的,估計沒幾個人能做到。但說是這樣說,她還是將他這一番話牢牢記在了心裏,在日後確實受益無窮。
那個女幸存者跟在後麵,將兩人對話聽進耳中,暗暗點頭的同時,心中戒備也消去了不少。
“我叫辛路,空間異能,謝謝你們來救我。”宋硯聽到李慕然的話,本想再教訓她幾句,就聽到身後傳來微微有些沙啞的女人聲音。
空間異能?兩人同時回頭,就看到女人手裏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套衣服,正在往身上穿。大抵是覺得自己的異能瞞不了人,所以她幹脆敞開了說。
“你有男人的衣服嗎?宋主任能穿的。”李慕然見狀,首先想到的卻是這個。微頓,又想起一事,“要柔軟一點的,他背上有傷。”
宋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隻不過眼神柔和了很多。
辛路目光落在宋硯身上,確定了他的體型,然後拿出一件還掛著牌子的真絲長袖內衣,以及一件咖啡色的套頭薄毛衣遞過去,“你要穿白大衣,厚了不合適,等出去再給你一件外套。”
宋硯一個眼色,李慕然很自覺地接過了衣服,等他脫下外麵的白大褂才將真絲內衣遞過去,目光不自覺掃了眼他的後背,因為隻是表皮擦傷,倒是沒有繼續出血,但那皮翻肉綻混雜著一些泥沙的樣子還是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辛路顯然沒想到宋硯傷成這樣,意外之餘,心裏剩下的那點防備也收了起來。
三個人一邊走一邊穿衣,彼此間關係融洽了許多,辛路便說了自己經曆。她並不隸屬於基地任何勢力,異能覺醒得比較早,但空間並不算大,隻有十幾立方米。按時間算,她是在基地外麵發生變異生物和喪屍暴亂之前就被抓進了研究所,比宋硯早了很多。或許正是因為她的是空間異能,但空間對基地又沒太大用處,所以才會被抓來做研究。畢竟基地已有的兩個空間異能,一個有上千立方米,另一個稍小點也有八百多立方,用他們來做實驗就實在是太可惜了。
進入研究所後,研究人員提取她的基因片段植入未覺醒的實驗體基因當中,試圖人工覺醒空間異能,另外又強行往她體內灌注超過她原本承受力的晶核能量,以期在短時間內促使她的空間級別提升。
“可惜不管我的空間有沒有擴大,他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有本事他們發明出可以探測空間情況的儀器。”前麵所經曆的種種苦難,辛路說得很平淡簡短,唯有最後這一句話滿含諷刺與倔強。可以推想,那些研究員為了知道晶核能量注入是否有效,對她應該沒少施展逼供手段。
兩人穿衣的同時,並沒停止趕路,說話也不耽擱。聽完辛路的經曆,李慕然再也不懷疑之前宋硯為了讓她重回研究所跟她所說的那些話,這些瘋子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特殊異能的。
接下來的援救過程因為宋硯的鎮定,加上基地戰士大部分精力都在變異獸身上,又無研究人員在,所以可以算是有驚無險,隻不過這種好運氣在救出最後一個人時終於用光了。
看著匆匆趕過來的一群夾雜著研究人員熟悉麵孔的基地異能戰士,以及另一方終於解決了仍滯留在研究所裏的變異獸也反應過來追上來因為損失不小而滿臉不善瞪著他們的基地戰士,被困住的幾人並無一人慌亂,因為在這之前已經收到了李慕然的警示。然而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在對方槍械的威迫下,他們確實沒什麼反抗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