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芸芬把佑豐抱在膝上,把他腦後結成小辮子的胎發解開梳散,再給他穿上睡覺用的小兜兜。佑豐長得很快,身上筋肉結實,穿上繡著荷花的兜兜,活像畫上舉著乾坤圈的小哪吒。
可不管他在人前怎麼要強,芸芬都隻把他當成小娃娃,睡覺的時候摟在懷裏,唱著多年不變的歌謠。
“芸芸,你兒子多大了?”佑豐今天突然在芸芬懷裏問了句,打斷了她輕哼的搖籃曲。
“七歲多了,”芸芬嗅了下佑豐的頭說,“馬上他就要來風陸城了,哪天把他接來陪少爺你玩兒好不好?”
芸芬有一個很天真的想法,也許這兩個孩子從此可以都在江府裏,那麼雖然失去了丈夫,可作為母親,她終於圓滿了。
佑豐卻冷冷地道:“你還記得他打破我的頭嗎?”
芸芬一愣,立刻道:“他那時候不懂事,現在你們都大了……”
“你心裏隻有他!”
佑豐“呼”地翻了個身,背對著芸芬,“他別想進來,否則就先給我砸一下!”
芸芬愣了愣,淒涼的把眼淚含在肚子裏,伸手試探著把佑豐摟過來,拍著他睡覺。
柱子還是接來了風陸城,但依舊是不能進江府來看母親的,通過孟茹溪的介紹去了金匠那裏當學徒,芸芬每月領了工錢就請半天假,到外麵買些東西去看兒子。當學徒不吃苦就學不到本事,可是跟之前給別人放羊比起來已經好很多了。小小的孩子,隻能從苦、和不太苦的結果裏選擇自己的路。母親來的時候就是他生活中最甜蜜的一天,吃好吃的,跟著母親到處玩玩,做半天的孩子而不是學徒。可每到了黃昏,母親要走的時候,便更加的難舍,柱子無論怎麼撕心裂肺的大哭,母親總歸是要回去的,這讓他簡直要恨母親了。
芸芬也隻能含了淚,忍著那聽了揪心的哭聲跑出金匠的家門,一直跑出幾條街不敢停,然後一路哭著回江府。
柱子仍一直望著母親離去的方向,他知道母親去哪裏了,那個掛了紅燈籠的門口,那堵高高的院牆,它們有個籠統的名字,叫江府。江府裏麵有一個漂亮卻冷若冰霜的小孩子,他搶去了自己的娘。幾年前,那個孩子就跟自己說出了他的狼子野心,自己的反擊反叫他得逞了。
那個府邸,那個高處的小少爺,成了年僅八歲的柱子心裏最大的仇敵。他想讓自己牛犢一樣的小身子快點長大,長到成為一頭大蠻牛,好去撞翻了那個府邸、那個少爺,把母親接回家。
畢竟人再卑微,不至於連母親都不是自己的吧。
這時候的肖鐵柱還不知道自己日後和江佑豐的糾葛,所以他日日夜夜的恨著這個人。
芸芬哭紅了眼睛回來,還要看佑豐的臉色,他今天準不會高興,睡覺的時候還會背對著她,吃奶的時候——哦對了,佑豐雖然五歲了,但依舊斷不了奶。吃奶的時候,他不一定什麼時候心裏一火又咬一口,芸芬隻能暗自流淚。
另一邊,竇春寫信給總統,想要一個交換生的名額。她覺得自己的要求並不過分,畢竟當初她是為了救助傷員錯過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