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豐一直跑到後門口,扶住門框才沒有摔倒,他正好看著芸芬坐在車上越走越遠。她也看見了他,立刻捂住口,眼淚忍不住撲簌簌的往下掉,卻咬著手指沒有哭出聲。柱子回頭看了一眼,皺了皺眉,報複性的使勁一揮鞭子,輪子便飛轉起來。

佑豐看著芸芬遠去,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他手一鬆暈倒在門旁,立刻被仆人們扶住攙往房裏去了。

芸芬就在兒子這邊暫時安頓了下來。

柱子跟著金匠學手藝,偏巧金匠兩口子沒兒子,隻有一個女兒,看柱子踏實能幹,打算將來把他收作半個兒子,招進家門來做女婿,這樣即有人養老女兒也有指靠,將來這個金鋪也就留給他們小兩口。

可是那個女孩子命薄,本來和柱子處的也挺好,中途卻害病死了。金匠夫婦傷心欲絕,卻並沒因此收回諾言,依舊把柱子當做兒子看待,而且這金鋪將來還會留給他。芸芬也是千恩萬謝,老師傅能這樣對兒子,實在是柱子的福分。等給金匠的女兒守夠了幾年,再給柱子尋一房兒媳,就都有了。她這一輩子太軟太屈,可最後能落個這樣的結果,也算是不錯了。

芸芬讓柱子平常隻管孝順金匠夫婦,好好報答人家的恩情,不用為自己添置什麼,她有積蓄,給柱子攢的老婆本兒也早夠了。柱子卻不想動母親的錢,那畢竟是母親犧牲了陪伴自己的時間在江家賺的錢,他更願意憑本事賺錢養活母親,讓她知道她的親兒子也有能力讓她過上好日子,不比在江家差。

柱子如今長得人高馬大,黑壯黑壯,雖然幹的是細致手藝活,可是卻十分魁梧。因為這個體格,金匠老夫婦才格外的偏愛他,隻要他在一家人總感覺很踏實。

芸芬開始給柱子做衣服和鞋子,之前做她總是偷偷的,如今,她要把所有虧欠兒子的愛都補上,隻是夜裏納鞋底的時候,也會躲不開的想起最後一次見佑豐那麵,心便像紮了幾針似的那麼疼,那都是她的肉啊。每一種,都有自己的疼法,都疼在她身上。

但是她不敢回去看,怕柱子不同意,也怕江府不歡迎,本來如果正常走了方毓秀是歡迎她回去看的,如今就不好說了。

在金鋪住了兩月有餘,她還是擔心佑豐的傷,有時坐在後門口像是能一下望到江家門口似的一直看著,想著另一個孩子的傷怎麼樣了,一邊流著淚。等終於有人從江家過來看她,那是之前一起做工的仆人,芸芬半帶著羞又半帶著急切地問她佑豐的傷怎麼樣了。

那仆人說的很嚇人。

“大少爺從沒病過這麼重,最嚴重的時候隻剩一口氣的樣子,把夫人急的哭暈過去好幾次,隻有老爺鐵著臉坐在床邊守著。後來慢慢的回轉過來了……唉,你也是真狠的心,那樣了也沒過去看一眼。”

等人走後,芸芬獨自躲到院子後麵的竹林裏大哭一場,她何曾不心疼不擔心,就是聽到如今化險為夷,她心裏也跟剜下一塊似的,想一次疼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