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衡笑了一聲,輕聲道:“仙術?”
此時隨著天色漸暗,室內的光線愈發昏暗。喬衡打了個響指,擺放在房間四周的燭台悄然燃起,室內亮如白晝。
周克昌一驚,卻沒有多麼意外。
這個時候,周克昌才留意到這位喬公子有著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他的眼睛,不是常人那種乍看像是黑色實則更接近於棕、褐之間的顏色。
而就是再簡單、再純粹不過的一雙黑眸。
喬衡說:“周少爺繼續講下去吧。”
“很多事情,我之前一直不曾說予他人聽,反正說出去他們也隻會認為我中邪了、瘋了,但我想,公子一定能聽出我說的不是假話。”周克昌放在身側的手慢慢攥起,又伸展開,緩解著內心的緊張。
“也許喬公子還不知道,我十三四歲的時候曾走丟過一次,時隔一年多才被人找回來。”
周克昌見喬衡沒有反駁他的話,就知道對方是真的沒聽說過這件事,這反而讓他鬆了一口氣。他說:“不知道此事正好,因為我要說這根本就是假的。”
喬衡:“假的?”
周克昌點點頭:“從頭到尾都是假的。”
他不是走丟了,而是被賊人強擄去賣給了一戶富商做兒子。
一年之後,他根本就沒有被找回來。
他在那富商家裏待了將近四年,才得以回到自己真正的家。
“可是……他們的確在一年多後,找回來了一個人。那個人說自己叫做周克昌,他和我一樣的年紀,擁有和我相同的相貌,和我同樣的嗓音。他稱自己被道士迷了去,僥幸逃脫後就回來了,我父母對此深信不疑,直接把他領回了周家。”
外麵的風吹得更急了,嗚咽著打在窗戶上,同有如鬼爪一樣的樹影糾纏在一起,似要撕裂窗牖強鑽進屋內。
“周家從上到下沒有人懷疑他的身份是假的,明明我與他有那麼多的不同。我自幼厭學,他卻表現得與我截然相反,我父親讓他進學,他就給拿了個舉人回來,闔家人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我後來聽我娘說,他癖好古怪,到了晚上他就不愛見人了,自己一個人躲在屋裏不知做什麼。我父母希望早日報個孫子,他每次都找個借口避過這個話題,後來許是覺得玩膩了,就索性當著我父母的麵憑空消失了,隻在地上留下了一灘衣裳。我後來才知道,我娘晚上更衣時發現自己身上佩戴著的護符不知何時燒成了灰。”
“也是巧了,此事過後的第二天,我就回來了。”
話說周克昌剛被拐賣到富商家的時候,他當時的年紀已不小了。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自己究竟姓甚名誰。可是他每次說想回家,養父就直接把他鎖起來,窗戶釘死,更不許他用飯。待他服軟後,就立即令人飯好菜的伺候著,丫鬟小廝捧來錦衣華服讓他換上。
可是這不是他的家!
他安靜了一段時間,就想著逃跑,結果毫無疑問的失敗了。
於是他又被關了起來。
然後又被放了出來。
仿若訓狗。
每次他被放出來時,他那對養父養母都心疼地掉眼淚。隻要他不提回家的事,那真是什麼山珍海味、金銀珠寶都不要錢似的往他這堆。還手把手的教他如何接人待物,如何經商,就算是親兒子也莫過於此了。
直到有一天,養父養母忽然給他生了一個弟弟。
他又一次提出了想回家的要求。這一次,養父養母居然笑著說好,他們給他備至好行禮,裝了滿滿一車廂的東西,還為他備好小廝,把身契都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