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這樣生來就沒成活的嬰孩,本不該享有供奉,但大奶奶卻硬是又在家裏建上了小佛堂,更從廟裏請了位比丘尼日夜供奉。
每年這孩子的誕辰,大奶奶都打著這孩子的名號,給京郊的道觀寺廟捐糧、贈衣、施藥。
就這樣她猶覺得不足,她對府中下人說,若有方外之人來到崔家化緣,隻要對方願為她那可憐的孩兒誠心念一段經文,就有上好的飯菜奉上。
門房對著外麵的和尚說:“大師先到偏房裏坐下休息一會吧。”
他把永秀迎進來,然後轉身就要吩咐一個候在一旁的小廝,讓他去廚子那裏看看。
和尚攔住他,說:“施主誤會了,貧僧不是來化緣的。”
門房有些納悶,既然不是為了化緣,那又是來做什麼的?
這幾年崔府倒是也遇見了幾位仗著大奶奶慈母心腸,就來招搖撞騙的和尚道士,不過大奶奶那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領教下來的,現如今那幾位騙子大概還在大牢裏蹲著呢。
他心裏提高警惕,但臉上還是一團和氣。
門房笑道:“您弄得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不知大師來崔府是為了何事?”
和尚立起單掌,說:“勞煩施主給貴府女主人捎帶一句話。”
“什麼?”門房奇怪地說。
“就對她說”
和尚一字一字地說:“敢問夫人,可還記得月圓之夜,那個未曾降於人世的孩子的死因?”
門房聽到這話後,已然認定了這家夥又是一個想要借著崔家小少爺的名義來崔家行騙的邪僧。
他想把人趕出大門,但又為著對方口中的“死因”一詞遲疑了。
關於這位沒能活成的小少爺的死因,府中一直諱莫如深。別說是外人了,就連許多在府中服侍多年的仆人,都隻當他是在娘胎裏沒長好,所以就沒能活著生下來。
巧的是,門房是這崔府的家生子,他曾聽家裏老人隱晦的提起過一兩句,貌似這裏麵別有隱情。
但是,和尚又是從哪聽來的?還是說他隻是在瞎說詐人?
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跟大奶奶通報一聲。不過臨行前,他讓旁人緊盯著著點這和尚,然後才離去。
永秀和尚慢慢地撚著佛珠,像是沒有注意到旁人對他的戒心。
他來此隻是想要個答案。
他想要知道他卜算出來的破劫之法,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思及此,心髒處一陣絞痛,他熟練地念了一遍經,平複好心情。
他當初在黑山老祖麵前,是那般的信心滿滿,他真心以為轉世一事必然萬無一失,但一個又一個意外接踵而至,打得他措手不及。
是他辜負了這來之不易的信任,並將這贈與信任之人親手推入了無底深淵。
將近兩刻鍾後,門房回來了。
“大奶奶要見你,跟我來吧。”門房這次說話的語氣就沒有一開始時那麼親熱了。
和尚不在乎他的態度,跟著他向著後院走去。
小佛堂內靜悄悄的,如今隻有崔家大奶奶在裏麵。
檀香之氣彌散在四周,從這喧囂紛雜的俗世中隔絕出了一小片清淨地。
巧姑拿著一塊帕子,擦拭了一下牌位,指腹輕撫過上麵雕刻著的名字。
有一位丫鬟從外麵走進來,在大奶奶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巧姑放下手帕,說:“讓大師進來吧。”
永秀和尚走進這間香氣繚繞的佛堂,一陣清新的風被他攜進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