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追問:“那他現在還好嗎?”
凡間燒掉的那些紙錢,他能收到嗎?要不要多加些供奉?是因為身上欠了因果,所以才沒有機會了嗎?
然而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不過是彙聚成一句簡簡單單的他現在還好嗎。
巧姑盤算著,請個替身送到廟裏替他還這因果,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和尚眼神悲憫,他注視著巧姑,不知道該如何向這一位母親解釋。
但是巧姑又怎麼會分辨不出他的神情。
她看過不少戲本,這些年來也鑽研過道經佛典。傳聞地府裏有十八層大獄,魂靈在裏麵煎熬著,難以超脫。
巧姑心道,她那孩子清清白白的來到人世,結果被她攆了回去,真要是因此背上了罪孽,受苦的也應該是她才對,怎麼能報應在他身上?
她雙唇哆嗦了一下,然後問:“他這是被下到哪一獄去了?他犯了什麼樣的錯,要這樣對付他。”
“這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她滿心不甘地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和尚聽她這樣問,不得已隻得回道:“非是下了地獄……”
和尚的語氣沉重:“他是渡劫失敗,真靈消殞,而今已是世間難覓。”
這與魂飛魄散有什麼區別?巧姑眼前一暗,一時間感到天旋地轉,差點站立不穩栽倒在地。
永秀忙渡過一縷真氣,幫她穩住心神。
和尚覺得自己這次大概又做錯了。
他說了實話,但結果好像還不如不說。
巧姑死死握住和尚的小臂,她問:“大師是騙我的對嗎?”
和尚又一次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這些年來,這個沒能活下來的孩子,已經成了巧姑的魔怔。
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幻想他的美好。而一個不在人間的逝者,又該如何打破這種加諸己身的期望?他做不到的。
幾年下來,這個孩子已成了完美的象征。就連身上的那點畸變,也成了老天爺怕他引來妒意,從而做出的平衡手段。
“這幾年,我日日夜夜給他上香供奉,做了那麼多的布施,我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想要讓他來世能投個好人家,難道就都成無用功了嗎?”
和尚認真地說:“非也,貧僧能看到夫人身上有一層功德金光。”
巧姑要的是這層功德落在她孩子身上,她這輩子活成了這鬼樣,落在她身上又有什麼意義?
她說:“我能感覺到的,他不是什麼壞孩子。這樣一個好人,就算我不要,別人家也該是爭著搶著把他迎回家才對,怎麼落得個這種下場?”
和尚苦笑,他說:“夫人有所不知,崔府已是貧僧前往的第三戶人家了。”
第三戶人家?
巧姑忽地冷靜下來:“大師是在說?”
和尚低眉垂目,他道:“貧僧第一個見的是家居江南的張夫人,然後向她問了一模一樣的問題。”
“那個月圓之夜,發生了什麼?”這位張夫人,本該是他最有把握的一位,不僅是八字最相和,亦是最有母子緣分的一位好人家女子,但事情發展卻與他的計劃背道而馳。
巧姑領會到了和尚話語之後的未盡之意。
和尚繼續說:“這位張夫人反應過來後立即就愣住了,她對貧僧道,她一直以為那不過是她做的一場夢,沒想到是真的。她說她膝下已經有了兩個男孩,此時再來一個未免就有些顧此失彼,就想要同他商議著過些年月再來,她本意絕沒有不歡迎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