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年初九, 北京城終於迎來大雪。
出了門, 滿世界的白在眼裏晃,小區裏幾輛汽車窗戶上全被人用手指劃拉上字:xx大傻叉, yy豬頭肉。
孩子們則最興奮快樂,戴起小手套紮著手臂在打雪仗, 臉蛋被凍得紅撲撲的, 還止不住笑。
雪精靈終於眷顧了這座城市, 讓灰蒙蒙的世界銀裝素裹, 像被洗禮了一樣幹淨清透。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冷冽又清新, 令人精神為之一振。
姚葉一早就給我打了電話,說航班因為大雪要延遲。我反正在家裏無聊, 就早早出門,打算乘了公交去機場接她。
我家門口有一輛公交直通飛機場, 可是我忘了大雪之後,公交就成了最不靠譜的交通工具。
雪後天氣很冷,我站在公交站台, 一等就是半小時。最後實在受不了, 給我爸打電話, 問問能不能借他車開一下。我爸不放心我開, 又在單位走不開。於是一口拒絕:“你才剛拿駕照, 雪天路滑,還是安心坐公交、地鐵吧。”
我不太喜歡坐地鐵,一來嘛我家那時候門口還沒通地鐵, 還是要乘一輛公交轉過去;二來,我總覺得地鐵在地下,完全封閉空間,出點事逃都逃不出去。其實我也很難追溯這個想法產生的深層起因,就像我們生命中很多事情一樣,有些人害怕坐飛機,有些人害怕走夜路,有些人,比如我,不喜歡坐地鐵。
沒有辦法,我隻好聯係季漱玉。
季漱玉在電話那頭壓低聲音說:“我在開會,十分鍾後我打給你。”
我又等了十分鍾,她果然打了過來。
“我跟我爸的司機說好了,一會兒他會去接你。本來不想麻煩人家師傅的,不過一來我走不開,二來姚葉也不想見到我跟你在一起,是吧?”
我心說你想事情這麼麵麵俱到,難不成是長了玲瓏七竅心?
說起來找季漱玉實在是我的下下策,姚葉防季漱玉像防情敵似的,我們為此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架。所以後來我能避免兩個人見麵就避免。如今因為放假異地了這麼多天,是相思期,也是多疑期。於是聽季漱玉這麼說,我放心了不少。
很快,季漱玉說的那個司機師傅就到了,是個中年大叔。
一路無話,一直在堵車,花了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到了機場,我一看時間有點緊張,就跟大叔趕緊道了謝,說他可以走了。大叔說他得到的指示是,要把人接回學校。
我謝謝我姐!
找到站台,離她最後跟我聯係說的停降時間還有20多分鍾。心裏興奮夾雜著緊張,和即將久別重逢後的喜悅。
放假這些天,對於我倆來說,也是一個感情的緩衝期,可以把兩人之間的問題沉澱下來。就像人要時不時休假放空心靈是一個道理,都是一個冷卻、打破、重建的過程。分別的這些日子,關於我倆的問題,有些東西似乎浮出了水麵,可還沒等我看清或者抓住,它又沉了下去。不期然間,它又悄悄浮上來,還是在我快要頓悟時,再次消失不見。
我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也許內心深處,我拒絕那個呼之欲出的真相。
很快,有一批乘客陸陸續續出來,我個子高,不廢吹灰之力就看到遠處的姚葉。
時尚背帶牛仔褲,白色羽絨服,露出一弧紅色的羊絨圍巾,襯得唇紅齒白,灼灼芙蓉姿。即使不笑,抿一抿唇來都會露出那可人的酒窩,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心中那股思念立即變為春回大地的暖流,我奮力向她揮了揮手,叫道:“姚葉!”
她看向我,露出燦爛笑容,跑了過來。
她立在我麵前,沒有立即抱住我,而是特意拉開些距離。我心中生出狐疑,很快,一個男生也跟著她走過來,站在我麵前。
我認出他腳上穿的是三葉草新出的限量版球鞋。這鞋子我一直想買,卻因為價格望而卻步。能感覺出來他和姚葉身上流露出的是同一種氣質,就是那種嬌生慣養,養尊處優的感覺。
他手裏大包小包拿著行李,很顯然那些行李裏有一部分是姚葉的。
“我介紹一下,這是我老鄉顧白,這是奚曉晨。”姚葉給我們介紹。
男生看了我幾秒,恍然道:“哦哦我知道你,五強高校辯論賽最佳辯手!”
所謂五強高校就是學院路上那幾個3學校,什麼地質、中科大、北航、北醫還有我們學校。清華北大也在學院路上,可惜人家不帶我們玩。有段時間五個學校閑的沒事,從初賽開始就密集宣傳這個辯論賽,搞得聲勢浩大,在學院路上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使那次比賽我們學校輸了,但為了秉承公平和鼓勵的原則,最佳辯手就頒給了我。很多人認識我也是因為這個。
“你是我們學校的?”我問道。
“哦不是。”他自信一笑:“我是清華的,就是對辯論有興趣,你們的比賽我去看了,幾乎一場沒落。”
“是麼,那真是幸會。”嘴裏客套著,目光卻投向姚葉,姚葉望著我,征求我的意見:“我們可以坐他的車回去,反正離得近。”
“不用,有人來接咱們。”我馬上回絕,對顧白說:“行李就這麼多,有托運麼?”
顧白搖搖頭,裝傻,一點沒有要把姚葉行李給我的意思。
氣氛一時尷尬。還好這時候姚葉說:“顧白,那我和曉晨回去了。以後再找你玩啊。”
顧白看著她,為難地說:“叔叔千叮嚀萬囑咐讓我把你送到學校,還要給他回個電話報平安那。再說我們都好久沒見麵了,我有很多話想跟你說。”
我心中那個氣!現在,即使是傻子也察覺出是怎麼回事了。姚葉聽後臉也僵了僵,拿眼偷偷瞄我。
我是很沒好氣,可她這個表情又瞬間安撫了我。我怎麼這麼倒黴,找個女朋友還要時刻提防這些狂蜂浪蝶。
姚葉抱歉地說,路上還得去接別的同學,這個叫顧白的清華才子把行李交到我手上。全程眼裏隻有一個她,表情那叫一個依依不舍。
我差點把鼻子氣歪!
姚葉看著我的樣子,憋不住笑似的一路上都在花枝亂顫。我也不理她,到了車前把她行李放後備箱。就坐進了車後座,她也上來坐在我旁邊。
我偏著頭,不理她。
她又往我這邊靠了靠,軟軟的嬌軀散發出淡淡的香氣。我心又軟了,豎起的刺又縮了回去,摸著她手,輕輕把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