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1 / 2)

“殿下果然英明,其實在下還真的動過心思,不知殿下可曾記得,三年前曾派人送書湘陰左季高,彼時在下恰與左先生同在山林,隻是太平軍不信佛道儒,我等皆是讀書之人,怎能汙毀至聖先師也?天下大多讀書人恐亦不會,而且左先生已經預料到天王與東王必有今日之爭,恐難以速定寰宇,才選擇出山助守長沙也。”

石達開歎息一聲道:

“左先生的確有才幹,如今雖為幕賓,恐亦是我軍中最忌恨之人,當初如若為我所用,可能如今大事已成,也就不至於出現天京之慘劇矣。”

“非也,殿下也知,東王功高蓋主,早是天王心頭大患,之前朝廷在金陵南北各設大營,戰事緊急,非東王無以統籌,倘若湘鄂贛戰事順利,恐怕如今之慘劇隻會更早出現也。”

石達開皺眉不語,顯是默認了鍾麟的說法,片刻之後忽又麵帶堅毅道:

“眼下天京雖是受損,但我各處軍力仍然完備,清廷所謂江南大營,已經不複存在,隻要天王能擒殺姓韋的,安撫軍心,政令統一,本王坐鎮安慶,上援武昌,有的一爭,至於曾國藩在南昌不過是困守而已,敗軍之將,不足掛齒,我天王騰出手來,再派才幹之人經略閩浙乃至兩粵,未嚐不能困斃湖南,至時再興兵北伐,看清廷還拿誰來阻我兵鋒。”

“可是殿下也不知道天王與北王之爭孰優孰劣,萬一天王遇害又該如何?”

“他敢,姓韋的不過在天京囂張而已,倘若本王提兵回京,要他的人頭並非難事。”

“就算一切如殿下所料,可天王前有東王之鑒,後有北王之轍,還能對殿下信任如初否?倘使心有猜疑,恐怕對殿下更多防範,至時殿下還能否得償所願,早已難料也。更何況,東王乃天父附體,如今驟然升天,天兵在外征戰,不知還能勇猛如初否,東王才幹,又有誰能替代也?”

石達開再次沉默下來,良久方道:

“本王一介布衣,十七歲得天王與南王垂顧,使領一軍,二十一歲封王賜爵,得受如此地位,而今早就視生死如常,之後縱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怨言也?”

“可是殿下也心存華夏,痛恨夷人欺淩也,如此執著,與百姓何益,與我族又何益也?”

石達開忽然怒道:

“本王降了清廷就沒有夷人欺淩耶?我天國至少還能禁絕鴉片,你們清廷做的到?讓本王指望一群吸著鴉片的敗類抵禦外辱?”

鍾麟見石達開動了情緒,知道自己的語言已然生效,遂也大聲道:

“從林文忠公開始,早有有識之士見到鴉片之害,隻要朝廷能選用賢能,我等齊心協力,縱是不能對抗夷人的堅船利炮,至少死而無憾也,可如今我等自相殘殺,徒讓夷人笑話也。”

“選用賢能?以科舉耶?先生倒是成了翰林,左季高先生還不是敗了三四回?若非戰亂,如今怕是隻能在柳莊種田矣!家師乃是朝廷科考的武舉又能如何?還不是受盡滿人欺壓,孤寂終生?本王也讀書,方才還讀孔夫子的書,可倘沒有天王垂顧,我石達開此生不過是貴縣一介農夫而已,孔夫子的書讀了幾千年,賢能之人史書都載不完了,為何現在卻為夷人欺辱而無還手之力?”

鍾麟沒想到石達開能如此反問,這些問題也曾想過,隻是從無答案,一時無言解釋,沉默了片刻,還是翼王先開口,語氣已經緩和許多:

“太平天國之事業,固然有諸多弊端,但畢竟是種嚐試,就算失敗,亦較默守陳規、束手無策強,天王最早就是看出了幾千年來讀書人的問題,才學夷人之教,本王也正是願意如此嚐試,才絕不反悔。”

“可是倘若在下一語成讖,天王已對殿下心生顧忌,今後殿下又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