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院裏,賀有財正蹲在地上,一口一口抽著旱煙,抽兩口又抬頭望向院門的方向,直到煙袋裏已經沒了煙絲,這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好半晌才穩住身體。
“你說你也是,有凳子也不坐,成天就喜歡這麼蹲著,蹲久了那腿能舒服?”李氏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說著又洗了洗手中的抹布。
他正在擦院裏擺著的幾張破舊櫃子。
“行了,我就覺著蹲著舒服!”賀有財舉著煙管敲了敲自己右手臂,頓了頓又皺上了眉,“孩兒阿姆,你說小澤和安哥怎麼還沒回來?你也是,這事怎麼小澤一說你就讓他自個和安哥兒去了?都沒告我一聲!你還把我當回事嗎?”
“你怎麼說話呢!”李氏手上的動作頓住,“我就是沒把你當回事,你還想怎麼滴?賀有財,我說你這陣子脾氣見漲啊你?怎麼,這麼多年,看我看膩味了?”
“你,你……”
“我怎麼了?賀有財你說,我嫁到你賀家這麼多年,我沾了半點光沒有,你這倒好,臨了臨了還挑起我的刺來了,你想幹嘛?”
“什麼啊!我就順嘴提了那麼一口,你想哪兒去了,真是……”賀有財無奈地撇開了視線,把煙嘴放進嘴裏又沒了味,隻得『摸』了『摸』那空空的煙袋,歎了口氣道,“小澤長大了,舍不得他弟弟受委屈了,這是好事兒!咱不就盼著他懂事這一天嘛?都熬過來這麼多年了,隻要小澤這傷好了,再熬上幾年日子總會好的。”
“我就是怕啊,這事兒終究是咱家理虧,王伯娘那裏是長輩,讓兩個孩子去說會不會不太好?他們現在還沒回來,要不……咱倆過去看看?”
賀有財麵『色』有些擔憂。
“讓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感覺有點不太好……”他當時腦子一熱,一時也沒想到這些事。李氏扭幹手中的抹布,低著頭沉『吟』了一瞬,“孩兒阿爹,要不,咱倆還是去看看?”
“我就是這麼想的。”
賀有財點了點頭,李氏忙把手中的抹布掛在了院前的晾衣繩上,“你先等下,我得去換身衣裳。”
“阿爹,阿姆,你倆說什麼呢?”
李氏還沒邁上一步,院前卻突然傳來了賀安的聲音,他和賀有財循著聲音望了過去,兄弟二人先後踏了進來。
“回來了?怎麼樣?王伯娘怎麼說?”
李氏雙手抹了抹衣裳,直到手幹了些,才急忙迎了上去。
“王阿麽說……說……”賀安沒了聲音,抬頭望了賀澤一眼。
“阿爹,阿姆,放心吧,玉墜已經還回去了,這門親事正式作罷,至於李大力那邊,王阿麽還沒來得及跟他說昨天的事情,所以問題不大。”
賀澤沒有半分遲疑,張嘴就來。一旁的賀安看著他的眼裏冒了星星,滿眼崇敬——阿兄好厲害,說謊都說得這麼順溜!
“小澤,你說的是真的?王阿麽還說什麼沒有?”李氏鬆了口氣,望了望賀澤,又望了望賀安。
“沒有,王阿麽是看著安哥兒長大的,那李大力不是良配,既然我們已經決定退了這親事,他自然不好再說些什麼。阿姆,放心吧,這破事也算了結了。等咱家日子好了,到時候再給安哥兒挑個好的,不急。”
“我才不要……”賀安回過神,立馬撇了撇嘴。
“不要,不要由得著你嘛!”賀有財拿著煙管在頭上他敲了敲,向來嚴肅的聲音裏也有了兩分笑意,“哪有哥兒不嫁人的?再過上兩年你自個就得著急了,說的什麼傻話!”
“阿姆——”
賀安拉長了聲音,幾步走到了李氏身邊,將腦袋埋在了他的肩上。
“好了好了,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子似的!”李氏眉眼含笑,輕捏了捏賀安的耳朵,“時辰也不早了,你們該餓了吧?阿姆去給你們弄飯?”
“阿姆,還早呢,不餓,”賀澤搖了搖頭,“有件事想跟您說,我明天想去鎮上一趟。”
“去鎮上?”李氏和賀有財對視一眼,“啥事啊?”
“之前從書院回來地急,還落了兩身衣裳和一些小玩意兒,我明天去收拾一下。”
“衣裳?這樣啊……要不讓你阿爹去吧?你好好在家歇著!”李氏說著忙拉了拉一臉神遊天外的賀有財,“愣什麼呢,說話!”
“啊?哦!……小澤啊,你阿姆說得對,明兒個阿爹去幫你拿,你這傷剛好一點,鎮上又遠,聽話,我去。”
“阿爹,阿姆,就因為傷著才要多動!對身體好。阿爹,你這手還傷著呢,比我更不方便不說,你知道我衣服放哪兒了嗎?還有那些個小東西?你能找到?我自己去,不會有事的。”
“可……”
“阿姆,鎮上我比你們熟悉,以往哪回不是我自個去的?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