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家?”
入夜, 明月當空, 賀澤帶著林煜乘著月『色』, 繞到石家村一個院子的後門處。
“石強喜, 每年他家交的賦稅是實際的三倍。從石興文他爹在時便是如此,十幾年了。”
“咚,咚,咚……”賀澤敲響了石強喜家的院門。
“誰啊?來了, 來了……別敲了!”開門的是個頭發發白的老漢,半駝著背, 見兩人陌生,警惕地掩了掩房門,隻『露』出了半個腦袋來, “你們是誰?”
“老伯,我們夫夫二人途徑此地,想進來討口水喝, 不知可否?”賀澤臉上一派真誠,又攤開了林煜的右手給他看,一顆灩灩的紅痣昭示了林煜哥兒的身份。
石老漢的警惕『性』下降了些許,“行, 進來吧。”
成功進了院子,趁著石老漢倒水的空檔, 賀澤和林煜對視一眼,準備進入正題,“石老伯, 其實今天這一趟是石大山石村長指點我來的,他說,你們村的石裏正每年都會多收您家兩倍賦稅,可有此事?”
石強喜手一抖,手中的碗慣咣地一聲砸在了地上,“這哪有的事……你們不要聽人胡說!”
“您說石村長所言是胡說?”
石強喜言語一頓,又囁嚅著道,“他說的話哪裏能信!”
“可是這封舉報信裏確實提到了老伯您,”賀澤舉著那兩頁信紙,“這封信可是石村長親自所書,簽了字花了押的,他總不可能冒著進大牢的危險誣告吧?”
準備坐收漁翁之利的石大山哪能留下這麼大的把柄!可賀澤說起謊來麵上半點不『露』痕跡。
“這,這……”石強喜一下子就急了,“他到底想幹嘛啊他?”
“石老伯,我勸你還是跟我們說實話吧,我們來這一趟可是受了周縣令的旨意,說到底還是為了周遭百姓。”
“這,不能說啊!”石強喜雙手抱頭,頹喪地蹲在地上,“縣令大老爺隔著天山地遠的,哪能管咱這兒的事情!這兒就是那石興文的一言堂,啥都得聽他的,不聽他的咋能行哦!”
“老伯,這裏正官再大也不能大過縣令去吧?周縣令素來清廉愛民,既然石興文的事情已經傳到了他耳朵裏,他又怎麼會不管?你想想看,若是此事沒有周縣令發話,石村長怎麼敢給我們寫這個?”林煜拿過賀澤手中的信紙揚了揚。
“真是石大山寫的?”石強喜總算抬起了頭,不過他不識字。
“當然。”賀澤麵不改『色』。
“你們真能讓縣令大人管咱們村的事,以前也有村民說要告他,可是連府衙大門都進不去……”
“縣令大人以前那是不知,被下麵的人蒙蔽了,否則現在又怎麼會讓我們深夜來此?”
聽到他的話,石強喜一下子激動了幾分:“真,真能!那,那我說了不會有罪的吧?我給了他錢,可沒求他辦事,一次都沒有!”
他強調著。
“真的一次沒有?”賀澤有些狐疑。
“一次都沒有!大人,我保證!我知道那是犯法的,不能做。”石強喜著急解釋,“我兩個兒子在鎮上擺攤做小生意,一年下來也能掙上不少錢,我和媳『婦』在村裏守著院子和地,每年那兩父子要求我們交的稅銀,我們湊合湊合總能拿得出來,他是當官的,村裏的大事小事都歸他管,地裏引水渠往哪頭挖都得他說了算,我們鬥不過,也不想沒了安生日子,所以,所以苦點也就算了。”
石強喜說到這兒已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不過你們來了,來了就好了,今年我大媳『婦』又給我們生了個孫子,明年總算能給他們幾個小的添身新衣裳了。”
林煜聽得有些不是滋味,他伸手扯了扯賀澤的袖口。
“石老伯,當年石興文父親是怎麼讓您多交稅銀的,這麼多年下來又多交了多少,一五一十地說清楚,我寫下來,待會您按個手印可行?壞人離報應的日子不遠了,日子總會越過越好的。”
“哎!哎!”石強喜麵上一片『潮』紅,不知是一朝掃去多年壓抑的喜悅,還是對未來生活的希冀,他回憶著道:“第一年的時候,我們家大頭十五歲,小頭才十一呢……”
從石強喜院裏出來,賀澤長舒了一口氣,轉頭對著身邊人道:“好了,搞定第一個!任重而道遠呐。”
“我聽懂了。”林煜仰頭看他,神情傲嬌得很。
“嗯?”
“比喻重擔在身,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對不對?”
“聰明!”賀澤毫不吝惜自己的讚揚。
林煜倒是對他翻了個白眼,“你還說教我認字,才教了幾天啊?”
“……這不是忙嗎?”
好在是真忙,林煜也不再為難他。這段時間他上山的次數少了些,因著徐叔就住在隔壁的緣故,倒學了不少的字,一些簡單的詩文也到了一通半解的程度。
他不會告訴他,上次他送給他的詩,自己已經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