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修抬起視線, 臉上的頹色一掃而空, 問:“你收下了?”
佟夕低頭看著鞋尖,很艱難的說:“那麼貴的東西當然沒法扔,什麼時候你想通了,我還給你。”如果換一個尋常的禮物她也不會那麼較真,收就收了, 可是那個禮物的意義不同。
聶修臉色一沉, 作勢要下床, 佟夕忙上前兩步,按住他的手說:“你別動。”
聶修停住動作, 望進她的眼睛。那裏麵含著的擔心和緊張, 沒法作假,她也從來不會作假。他明明看得到希望, 那希望卻縹緲不定讓他怎麼都抓不住。
他感傷而無措的叫了聲“七七”, 聲音低柔的仿佛生出鉤子來,哀哀的勾住佟夕的心扉。她後知後覺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咫尺, 鬆了手想往後退,卻被聶修搶先一步, 拽住了手腕。她抽了兩下,見他眉頭一緊, 又怕牽動他傷口, 不敢再動,就任憑他握著。
聶修的手指按在她脈搏跳動的地方,眼神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要麼收下,要麼扔掉,沒有第三個選擇。”
佟夕無奈:“你別這麼不講理。”
“我講理的話,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聶修索性坦白:“我生病不告訴你,除了想看看你是不是會主動找我,還有就是……想讓你知道後,感到內疚心軟。”
佟夕的確很內疚,“你下次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她說的很真誠。
聶修盯著她:“告訴你,然後呢?”
佟夕不得不答:“我也會照顧你。”禮尚往來,她也應該回報他的救命之恩吧。
“你怎麼照顧我?像我那樣嗎?”
佟夕被逼出一個嗯字。
“不論什麼時候?”
這個問題顯然不那麼簡單,佟夕有種高考答試卷的感覺,生怕一個字說錯,猶豫著沒有回答。
聶修微歎了口氣,除了失望還是失望。
寂靜的房間裏,隻有空調發出的微弱風聲,涼氣一絲絲的吹過來,她後背上薄薄的出了汗,不知是緊張,還是別的原因。
聶修的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啞聲問:“你還記得我回英國的時候說過的話嗎。”
佟夕心裏一恍惚,默默點了點頭。他說過很多話,可是她和他心有靈犀,知道他指的是那一句。他說:“沈希權說你的心破了洞,希望下次回來我能補好。”
聶修的手從她的手腕滑下,改為握住她整隻手,“你讓我試一試好不好?”
佟夕躲避著他懇求的眼神。他說那句話時,她還以為他的下次回來,隻是休假。沒想到他會回來工作。他說不是為了她,可是她能肯定這裏麵至少有一半的因素是因為她。
除了救命之恩,還有事業上的舍棄,這兩樣的分量,沉甸甸的壓在她的心裏,讓她進退兩難。
聶修握著她的手往前一拉,佟夕身子一晃,視線被牽了回來,對上了他的漆黑的眼眸。他再次重複:“讓我試試。”
她不由自主的問:“怎麼試?”
“我們像以前那樣相處一段時間,如果你覺得可以接受我,那我們就重新在一起。”
“如果不行呢?”
“不行我就死心。”他沒說實話。不行就再繼續,一年,兩年,十年八年,總有一天會打動她。
佟夕心亂如麻的望著他清亮堅毅的眼眸,無奈,無措。心裏猶如被一根繩牽著拽著。從被他救了的那一天起,她就開始充滿了愧疚,總覺得欠了他什麼,而且眼看要越欠越多,她越是躲著,避著,越是拒絕,就欠的越多。
聶修的眼神讓她無法拒絕,她遲遲疑疑的說:“那就……試一個月。你說話算數,不行就放棄。”
“一個月太短,試用期都是三個月。”
“三個月……”
聶修沒等她遲疑反悔便立刻強調:“不能再短。”
佟夕猶猶豫豫的說:“那好,三個月後如果還是不行,你別再對我抱希望了。你去找新的女朋友。”
聶修點頭,說:“好。”
佟夕答應完了立刻後悔,總覺得那裏不對,心裏一急,使勁將手從聶修的手裏抽出來。
聶修輕嘶了口氣。
佟夕忙問:“牽動傷口了?很疼嗎?”
“疼。不過是這裏疼。”聶修指了指心口。
佟夕臉上一熱,說:“今天是二十號,你記住了。”
聶修說:“我當然記得。高二那年暑假,你上完課我送你回去,在堂哥公寓的樓道裏,”他第一次親她。
佟夕卻沒想到日期這麼巧,臉色一紅,飛快打斷他:“對了,你什麼時候出院?”
聶修說:“明天。”
佟夕一怔:“明天?”
聶修看著她不由自主露出來的一點歡欣,忍不住問:“你是高興我出院,還是高興不用再過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