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這麼說,不過那人氣度不凡,書童得了吩咐,還是委婉的說:“我們公子最近閉門用功,不見外人,侯公子還是……”
他也想不通,這人自稱舉子,但明明春闈在即,不用功也就罷了,還天天來他們公子這裏點卯,究竟為的是什麼?就算謝家有些勢力人脈值得討好,但春闈總還是要靠真才實學的吧?會寫詩又不代表能做文章。
朱厚照不清楚他的腹誹,不過接連來了這麼多天,都被拒之門外,再不知道這是謝遠故意的,他就是傻子了。
朱厚照覺得很委屈,雖然一開始他的確是因為謝遠的身份故意接近他的,但是在和他相識的這段日子裏,他也是真的被他的君子之風給折服,承認了這麼一個朋友。他很少有朋友,那些伴讀侍從一流他看不上眼,同宗的兄弟又大多忌諱著他的身份,很少真的把他當成兄弟看待,他對謝遠,是真的很上心。
書童見他麵色不好,其實心下也納悶,公子看著冷冰冰的,其實心地很好,脾氣也好,之前從沒見公子發過那麼大的火,之前還好好的,隻是那日從春江苑回來之後,一提起這人,公子就要生氣,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麼得罪公子了。
“我們公子要準備春闈,可能這十幾天都不會有空了,侯公子若是有心,等到殿試過後再來吧。”
春闈就是會試,通常常隻錄取前三百位,而天下舉子何其多,所以常常要刷下一大批人,會試通過才能參加殿試,但是書童顯然對自家公子很有信心,認為他一定能通過會試。
若換了旁人,肯定要被斥一句輕狂,但是謝遠,連朱厚照都覺得,如果謝遠不通過的話,那他的主考官肯定是瞎了眼。
考前用功這種學渣才會做的事根本不能和謝遠聯係到一塊去,朱厚照知道這是書童的推脫之辭,他沉下臉來,認可謝遠這麼一個朋友不代表就要無條件的遷就他,尤其他還莫名其妙的想要疏遠他。
“多日不見謝兄,我隻是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罷了,謝兄才華橫溢,料想耽擱一時半刻也不會誤了什麼。”朱厚照眉眼飛揚,書童無端端的感覺到一股寒氣從腳底上升到頭皮,麻得不得了。
書童把手裏的錦白帕子攥得緊了點,說道:“侯公子還請不要為難小的了,公子不想見您。”
朱厚照心中一滯,正待再問,忽然鼻尖動了動,視線落在了書童手中包著什麼的帕子上,“這是藥材?誰受傷了,還是他病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朱厚照幹出了一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把下擺撩高,越過書童,趁著院子裏的護院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拔腿跑進了謝府,這裏他之前來過一次,所以很順利的找到了方向,一路飛奔到了謝遠的房門口。
他這舉動實在太無禮,護院們反應過來,立時要來抓他,朱厚照不以為意,在謝遠門外大聲的叫道:“謝兄!謝兄我進來了,你怎麼了,你是生病了嗎?”
這時管家也趕來了,他身後跟著氣喘籲籲的書童,謝家的院子哪裏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闖的,原本護院們見他進了自家公子的內院,還有些躊躇,怕衝撞了謝遠,但是管家過來後,當即沉下臉下令,把朱厚照先抓出來再說。
朱厚照左閃右避,他學過武,但是因為吃不了苦,隻會一點花架子,不過這些護院大多窮苦出身,沒見過這樣的架勢,一時之間竟然誰也奈何不了誰。
幾個招式下來,雙方都打出了火氣,出手漸漸重了,厚重的拳頭砸在身上,又多又密,雨點似的,實在疼得受不了,朱厚照何曾受過這樣的罪?嘴裏叫著謝遠的名字,也漸漸變了調,帶著壓抑不住的痛叫。
“夠了。”依舊是獨屬於謝遠的冷冷淡淡的聲音,門吱呀一下開了。
護院們不敢不聽吩咐,立時停手,朱厚照假裝沒聽到,一拳狠狠打在剛才出手最重的那個護院臉上,然後他就聽見謝遠輕輕的咳了一聲,這聲音微弱,他心頭一跳,轉過頭去。
謝遠仍然還是那個謝遠,端正俊逸的臉龐,微微負手站在那裏,好似一朵空穀幽蘭。
但是朱厚照被嚇到了,他見過的謝遠,從來都是色若春曉,風光霽月,但是今天的謝遠不但麵色蒼白難看,眼下還有濃濃的青黑,看著就像久病纏身的樣子,看他的眼神更是冷漠。
“謝兄……”朱厚照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發現他一點也不喜歡謝遠看他的目光,讓他的心一寸一寸的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