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寧搖曳生姿地出現在齊王麵前時,成百雙眼睛都在盯著她。大家都想看看,究竟是哪個瘋子,敢選那條分明是叫人去送死的“捷徑”。當然搖曳生姿也隻是初寧自己的想象,她的外裳都已經被那條大蛇撕扯得破碎不堪,臉上也滿是淤泥,夾雜著幾處傷痕。
她和姬重光兩人,騙過了太子的守衛逃出來時,特意換回了帶血的舊衣,以求效果逼真。
可當她一雙晶晶亮的眼睛,無端地向著太子眨了一眨的時候,前一刻還覺得算無遺策的薑呈祈,忽然有種大事不好的感覺。
主座之上,齊王因為心情太過急切,而整個身體都微微前傾,迫不及待地問:“你取到的蛇蛋呢?在哪裏?”
在齊王兩側下手處,坐著今年的四位考官,孟良言是眾望所歸,代表素氏的是素惠然,就是那個至今還沒出嫁的老女人,餘下兩位,初寧都不認識。
初寧盈盈施禮,對著齊王輕聲細語地回稟:“王上,蛇蛋取到了,可是那蛋一離開海水,蛋殼上的光澤好像就弱了很多,也不知道輕易挪動會不會反倒損壞它,所以我把它留在東海岸邊了。”
圍觀的人群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從來沒聽說過蛇蛋離開海水就會變質,真是天下奇聞。
可是齊王卻不這麼想,他最近時常在召幸宮人時覺得力不從心,因此心裏越發惶恐,按照那些巫醫的說法,這是精力衰退的表現。等到哪天徹底不行了,他也就該油盡燈枯了。
小衛夫人剛好也在場,很合時宜地吹了吹耳邊風:“王上,我看這個素音家的小姑娘,辦事情很穩妥呀,不管有沒有這回事,先把蛋留在那裏不要移動,是最妥當的,可比那些毛手毛腳、急著到王上麵前爭功的人強多了。”
“說的不錯,”齊王因為激動而臉色有些泛紅,他抬手指了一下四位考官中最左邊的一位,“就叫巫先生跟你過去,把蛋取回來吧。”
那個被齊王指中的人,身形異常高大,隔著幾層衣衫,都看得到他壯碩的肌肉。初寧估計,這就是傳聞中那個齊王的故人,特意應邀來做靈雀台的考官,隻是不清楚他對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態度,不敢在這個關口冒險嚐試,便欲言又止地不說話,隻是抬眼看了齊王幾次。
這一下,果然引得齊王心中生疑。當世號稱世家的,少說也有幾十個,勉強編個幾世家譜,就算是世家,可是真正毫無爭議的世出名門,卻隻有四個,素音、聿沙、巫醫、明廚。
世家之間,互相看不順眼是很正常的,齊王特意請來巫醫家的人做考官,便有希望利用世家之間這層矛盾的意思,免得靈雀台的擇選,完全淪為東齊世家子弟進身的台階。可到了處理跟他自己切身相關的這枚蛋時,他便不那麼放心了,萬一巫醫家想給這個小姑娘使絆子,砸了他想要的蛋可就不好了。
齊王一揮手:“寡人親自跟你們同去,見一見這隻雙頭蟒蛇的蛋。”
他這麼一說,太子便先慌了,他布下的人還在,一時也來不及傳遞消息,要是讓本就多疑的齊王看見了,這一下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還砸得十分精準。
“父王,”太子上前跪倒,“聽說那條大蛇十分凶殘,靈雀台通往東海的密道裏又黑又潮,您是千金貴體,萬一有什麼損傷,恐怕不好。要是您不放心旁人,不如我親自帶人,去把蛇蛋取來給您。”
初寧這時才恰到好處地接上一句:“殿下恐怕沒聽清楚,我剛才已經說了,那蛇蛋留在了東海岸邊,王上現在過去,不需要走那條密道,可以直接從山下乘車輦,沿著大路過去就行了。”
“王上,”初寧對著齊王又拜下去,“既然小衛夫人誇獎了我,那我也就更加不敢貪功,這蛇蛋並不是我一個人取來的,還有另一位候選人跟我同行,他讓我先來報信,那一位還在東海邊看守蛇蛋。隻不過,他受了點傷,也不知道看得住看不住……”
一句話便抵消了太子的絮絮叨叨,要是看管蛇蛋的人傷重不治,或是大蛇忽然回過味來,要把蛇蛋搶回去,那可就白忙活了。齊王再不理睬這個隻會給他添堵的兒子,起身吩咐親衛準備輕便的車馬。
可太子還不死心,膝行著上前,擋在齊王麵前:“父王,還有一件事要向您稟報,忘歡原本是跟著我來看熱鬧的,可不知怎麼回事,今天早上竟然到處都找不到他,想鬥膽向父王請個旨意,讓我帶些人馬在靈雀台附近仔細搜查……”
太子一時間想不到什麼應變的說辭,隻好硬著頭皮,把原本準備好的開場白倒了出來。可這話實在不合適,別說是一個齊王最近才想起來是誰的兒子,就是太子本人失蹤不見了,齊王現在也隻會想著先去取了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