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重光擲出發釵的手法,其實跟那次當街刺殺他的鬥笠男有幾分相像,手上並不見發力,發釵卻在半空中好似無端借了一股風一般,速度越來越快。
所有近衛的注意力,都在那個突然出現的戎族人身上,整個營地都嘈雜慌亂,發釵破空而來,竟然直到近前才有人發現,根本已經來不及趕回齊王身邊救駕。千鈞一發之時,離齊王最近的人,便是太子。
薑呈祈原本已經私下聯絡了戎族首領,約定在春獵時裏應外合,逼齊王退位。可是被姬重光和初寧故意地攪和了一場,他眼下既不能確定那詭異的刺客究竟可靠不可靠,再加上齊王亦君亦父,畢竟餘威猶在,薑呈祈下意識地反應,便是拔出腰邊的佩劍,想要先護住齊王的安全再說。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下意識的舉動會把他帶入什麼樣的境地。
薑呈祈拔出佩劍,跨出一步便站到齊王身前,還沒來得及轉身做出抵擋的動作,人群裏忽然有人高喊了一聲:“殿下!不可!”
此情此景實在是太混亂了,加上天色已晚,隻能辨出聲音隱約傳來的方向,卻不知道究竟是誰喊了這麼一句不清不楚、卻又充滿暗示的話。所有轉過頭來看向齊王的人,都不早不晚地剛好看到了這麼一幕,太子手中握劍,衝到了齊王身邊。
巫起此時剛好回營帳內去取藥,最忠心於齊王的近衛又去追趕刺客了,有人高聲喊著“護駕”一路衝回來。
一支長箭淩空射來,正中太子的咽喉。
初寧在高處,自然比營地中央那些人看得清楚。她順著長箭射來的方向看過去,卻意外地發現,射出那致命一箭的是,正是薛家大公子,薛陽。
薛陽的確是被靈雨找來的,他一身甲胄齊全,跨坐在一匹毛色白身黑尾的馬上。射出那一箭後,他卻不再繼續前進,連同自己帶來的兵丁一起,隻在原地等候。
齊王的近衛很快就回到齊王身側,太子咽喉中間,大張著嘴巴,卻沒法說出任何話來,手還舉在半空,一時半刻卻也並未死去。齊王陰沉著臉一言不發,近衛首領舉起手上的刀,砍向太子,他身後的近衛士兵也跟著上前,太子在亂刀之下,一命歸西。
眼見事情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薛陽才翻身下馬,走到齊王麵前跪下,向齊王請罪。
初寧見此情景,知道太子的事情一了結,近衛還會繼續搜捕方才的刺客,再次起身要從樹上躍下,可姬重光卻牢牢地摁著她的手腕不放。
她正要開口,嘴唇卻被他的手指按住。姬重光用極輕的聲音說:“你想什麼我都知道,但我也是你的盟友,至少現在是,你出去會壞我的事。”
初寧還是忍不住想說話,可姬重光卻不知道用了什麼虧心的術法,她的嘴巴竟然一時動不了了。一個過去十多年都靠一張嘴氣死旁人的人,突然不能開口說話了,心裏那股火別提多強烈了。
可她受製於人,無可奈何,偏偏也很想知道薛陽怎麼會突然反水,給了太子致命一擊。聽了幾句,她便大致相通了前因後果。
太子這一次與北地戎族勾結,並沒有瞞著薛氏,甚至也是得到了薛氏的默許。但是被姬重光和初寧聯手忽悠過來的刺客,遠遠早於約定好的時間出現在這,薛氏便疑心太子已經徹底不信任自己,那一箭,是料定太子此次的謀劃已經不能成功,索性犧牲了他,用來向齊王表忠心。
可憐太子一直以為自己得到了薛氏的鼎力支持,卻沒料到自己也不過就是薛氏隨意擺布的一顆棋子罷了,能拱上高位自然好,要是不行,隨時可以毀去另選一個。
不得不說,姬重光這一次布置得極高明,他和初寧所能知道的線索,其實並不多,全靠攪渾了水,引得這些人互相猜忌。
姬重光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她的神色,忽然問:“你覺得是薛氏殺了太子?”
初寧差點一口老血噴在他臉上,明明是他封了自己的嘴,還要問問題,嘴都張不開了,問什麼問?
姬重光卻很了然地瞧了她一眼,似乎真能看穿她內心的想法一般,用眼神表示這個問題其實用點頭或是搖頭回答就可以了。
初寧翻了個白眼,當然不是。她是最懂得吃一塹、長一智的人,上次被姬重光擺了一道以後,她便反複想過了眼下的情形。齊王不會廢太子,那麼再怎麼在齊王麵前栽贓也沒有用,這也正是太子人雖魯莽,卻能這些年始終屹立不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