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翻身下馬,手裏的鞭子一卷,傳令官手裏的鮮紅令旗,就到了她的手中。包括景寒在內的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看著她,令旗在她手裏獵獵迎風,如同一朵招搖的梅花插在一片清冷白雪上。
她走到齊王後麵前,把那麵令旗戳在地上,對著王後行了叩拜大禮。
忘憂向來連齊王都不怎麼放在心上,對王後更是連敷衍都懶得敷衍,此時當著外人的麵,把禮節做得如此周全。齊王後隻好也做出一副慈母模樣來,親手扶她起來,眼角硬生生擠出一滴淚來:“好孩子,把你一個人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我真是舍不得……”
四隻手搭在一起時,忘憂借著齊王後手臂上的力道站起身,湊近王後耳邊說道:“為國遠嫁,忘憂何其有幸?我也沒有別的要求,隻一件事,我要初寧做我下嫁和親的主事禮官,親自送我到景氏家中。王後當然可以不理會忘憂這個要求,隻不過我既然有辦法成全這門婚事,自然也有辦法把它攪得不歡而散,至於東齊王室的安危,在我眼裏,一文不。”
忘憂說完了這話,便看似乖順地站在齊王後身邊,低垂著眉眼。
齊王後太知道忘憂這副根本不顧玉碎還是瓦全的性子,臉上不自然地僵了僵,到底還是沒有當眾發作,咬著牙根說了一句:“叫你如願就是。”姬重光很快就要回晉國去,雲樂自然也要或早或晚地跟過去,如果初寧也去晉國……齊王後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手指,先擺布了忘憂嫁過去,再慢慢想辦法除了初寧這個隱患。
初寧被關了小半天,就放出來了,王後一句查無實據,就把事情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短短半日之隔,再見著忘憂時,忘憂的手腕上,已經被刺上了象征景氏的爪印刺青。景寒很快就會回去,然後景氏家中再派人來下聘、迎娶,刺青不過是先做個記號而已。東齊人向來愛惜身體發膚,輕易不敢損毀,這種像挑選馬匹牛羊似的做記號的方法,也帶有幾分侮辱的意味,忘憂卻好像渾然不覺一般,衣袖垂下時,那塊刺青印記就那麼若有若無地露在袖口處。
兩人再次相見,初寧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反倒是忘憂大大方方地說:“你從前說過,我和忘歡手裏,一無所有,現在不是了,我是景氏即將迎娶的家主正妻,景氏極擅長馴獸和鑄造兵器,有景氏支持,忘歡會是成為下一任齊王最合適的人選。”
初寧知道忘憂向來嘴硬心軟,這個正妻,並不像她說的那麼風光,相反,家主年老時最後娶的這個小妻子,多數都命運十分悲慘。因為繼承人已經選定,她們通常終身不被允許擁有自己的子嗣,而家主一旦病逝,她們便會在權力的爭奪中淪為一葉浮萍。
她抱住忘憂的肩,低聲說:“離開之前,還有些事情要替忘歡安排妥當,你可以安心待嫁,這些事情交給我就好。”
齊王始終昏迷不醒,王後可以做主決定包括禁衛戍守之類的宮中事務,卻不能染指國事。朝中大臣已經再三上表,需要盡快選立新的太子,暫時監國。
這種情形下,小衛夫人給初寧送來口信,請她過去坐坐。初寧向來跟小衛夫人關係不錯,得了不少方便,這時候自然也沒必要跟她鬧僵,便跟著送信的宮人去了。
到了小衛夫人的寢宮,才發現素思容也在場,初寧立時便明白了,素思容怕親自請初寧不肯來,便借了小衛夫人的名頭和地盤。小衛夫人有些訕訕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帶著她坐在自己和素思容中間。
齊王病重,隻差一口氣了,選立新君是早晚的事,這些後宮中的女人,都不得不為自己打算。大、小衛夫人都沒有子嗣,對王位不敢肖想,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跟新任的齊王生母搞好關係。
到了這個地步,素思容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截了當地說了自己的想法:“太子和公子譽先後離世,王上雖然還有其他的公子,可是生母拿得出手的,實在是沒有了。你雖然並不姓素,可畢竟在素音家裏長到這麼大,如果安兒登上王位,是一定不會虧待你的,隻要你想,未來王後的位置也可以留給你。”
她原本傾向素錦瑤多些,可是素錦瑤已經被當眾揭穿是個南疆女子做出來的靈奴娃娃,被趕出齊國去了,初寧是她別無選擇之下的選擇。當初家中靈石震動,也許初寧真的是有真凰命格的人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