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沙家的活死人已經就在眼前,初寧不但已經使不出任何術法,甚至連抬腿跑這種事都沒力氣做到了。
利刃破空而來的銳氣裏,夾雜著細沙不斷簌簌流動的聲響,初寧在這緊要關頭,十分配合地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初寧隻覺得周身似乎被濕潤的水氣籠罩,並不像沙海地宮裏那麼陰冷幹燥。眼前有模糊的白光,像微亮的晨光一樣。
似乎有人正摟著她,喂水給她喝。初寧想要推開,可身上仍舊沒有力氣。玄蒼損毀那一次,她剛從夢境中歸來時,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可是那時並不嚴重,她也以為不過是入夢之後的正常反應。可這一次卻嚴重得多,好像全部氣力都已經耗盡了,連眼皮都沒有力氣抬起。
“寧寧,是我。”姬重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耳朵也不好用了,那聲音竟然帶著點悠長的回響,平白顯得黏膩了一些。
太奇怪了啊,明瞬、赫真、姬重光,他們好像個個都對這處沙海地宮很熟悉似的,平日裏不曾提起,想來時輕而易舉便來了。
初寧睜開眼睛,姬重光的臉近在眼前,被無限放大。四周都是朦朧的白光,那張臉也像被加了一層光暈一樣,纖毫畢現卻完美極了。他從來不像景元一那麼妖嬈,甚至總是板著臉,看上去刻板又無趣。可是初寧此刻看見他,仍舊隻是發自內心地覺得他好看……肯定是跟赫真混久了,詞語都變匱乏了,想了半天竟然隻想得到“好看”兩個字,又絞盡腦汁使勁想了想,想起另外五個字“看著真順眼”。
也許是見著他心情變好了,初寧竟然覺得自己原本已經流逝的力氣,又重新聚攏了一點。她想要坐起來說話,卻被姬重光牢牢地按住了,直接抱緊在懷裏,貼著她的側臉說:“你醒過來了,真好。”
初寧隻覺得腦中“轟”一下,像無數煙花同時炸開,自從進了晉國,每個人都不正常了,這應該是景元一才會有的無禮舉動啊。
“這是哪,我們……為什麼會在這?”初寧覺得有太多疑問盤旋在腦海中,一時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姬重光換了個姿勢,讓她躺在自己腿上:“這是我的離魂之境。”
一句話驚得初寧差點跳起來,不會是說她已經死了吧,雖然感覺死了不應該是這樣子,但是死這種事,她也沒有親自試過,不是太有經驗。
姬重光嘴角微微上翹,像是故意逗弄她一般:“我比你還是厲害一些,所以我使用離魂時能夠造境,而你還不能。我們仍然在沙海地宮裏,隻是那些沙土堆成的人看不見我們罷了。”
“還好意思說,”初寧有氣無力地縮在他胸口,“要不是你教了我離魂,我老老實實地用咒簽,說不定今天還不會這麼淒慘。”她突然想起來,此時正是多多了解律沙家的好時機,仰起臉問:“那些人說要取忘憂的‘念’,是什麼意思?”
姬重光微微皺眉:“靈雀台的講授你都沒聽的麼,大周開國史你也沒學過?”
那段時間她自己家裏亂成一鍋粥,哪有心情聽那些老學究絮叨。
“我不管,”初寧索性耍起賴來,“要不是取蛇蛋那會兒你受了傷,教了我使用離脫險,我原本也不需要知道那些有的沒的。”
姬重光微不可見地笑了一聲:“大周開國前,武王曾經在前朝的都城做過質子。前朝的末代君王暴虐昏庸,武王就動了取而代之的心思。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尋訪到了一個奇人據說是個舉止瘋瘋癲癲的老頭子,卻已經窺破了天道。”
他的聲音低沉如鍾,聽得初寧忍不住想要合上眼:“那時所有的馭靈者,都在努力尋找各種神奇的補品、武器、獸寵,來增強自己的實力,可是這個老頭子卻說,最強大的力量來源,不在別處,而在人的內心。他親自督造,給武王鑄成了九鼎,選了世上九種力量最強大的‘念’,每一口鼎都能獲取一種念,並且轉化成馭靈之力。除了王都神殿裏的神官,沒有人知道這九種念分別是什麼,但是毫無疑問的是,律沙家最初起源的那支軍隊,必定也借助了其中的一種念,才能所向披靡、戰無不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