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已畢,群臣散去之後元頡果然令人去天牢押解永寧公主來見;彼時丞相沙勒赫因為昨日之事正待留下單獨向皇帝進言幾句,聽說他又要召見一位華國公主,心知此事不妥,忙娓娓勸諫道:“陛下,如今十成天下咱們已經得了九成半,這些華國舊人之類——不管他是君主將相也好、妃嬪內眷也罷,都不過是咱們的階下之囚罷了。陛下隻需在眼皮子底下畫一片地方將他們圈了起來,名為榮養實為囚禁即可,一來可以堵住那些華國百姓的嘴,二來咱們也可省卻了不少的麻煩。”
元頡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何嚐不是!經過昨日的事我心中也有些悟過來了,這華國和咱們之前打下的那些西域小國當真不同,的確不可以一概而論。但是朕覺得再殺一殺這些人的氣勢倒也使得,免得他們不久之後又生出甚麼異心來。”
沙勒赫頷首道:“陛下英明,言之有理,不過據臣所看,李顯宗那兩個已經成年的兒子俱是懦弱膽怯的無能之輩,他本人也昏庸顢頇,這邊想來是不足為慮的了。”元頡嘿嘿一笑道:“這倒是,他們這父子幾個竟還不如昨日當麵辱罵朕的那個女人有膽量!這就難怪他們的江山坐不穩了。”
他們兩人正說著,忽見皇叔拉姆洛一溜小跑奔了進來,呼哧帶喘地胡亂施了一禮訕笑說:“臣聽說陛下又要召見華國的公主?這可是乖乖不得了,昨日那潑婦幾乎就要當眾犯駕,今日這個公主聽說武藝還不錯哩,臣可是無論如何也得趕過來保護陛下才是!”
元頡如何不知他不過是找個借口來看美人罷了,此人秉性如此向來如此也是無法,他側目見沙勒赫在旁也是歎了口氣露出一臉無奈狀,倒不由得微微一笑,向拉姆洛道:“多謝皇叔費心,隻是今日此女非同一般,她可是殺害了元碩的凶手!便是整個華國皇族朕都可饒得,她這條命卻也饒不得!勸皇叔還是不必打她主意的好。”
拉姆洛被他當場說穿了來意頓時頗為尷尬,好在他臉皮素來比城牆還厚,老臉隻是微微一紅,仍然咧嘴笑道:“自然自然,這種人就該明正典刑為元碩報仇才是!不過嘛……倘若她果真生得十分貌美,倒也不妨先賞給臣受用幾天……”
沙勒赫打趣道:“這可不成,萬一到時候王爺被這女子迷住,失了魂魄一心護著她可怎麼好?陛下豈不是無法為左親王殿下報仇了?”元頡也笑道:“正是,萬一到時候皇叔居然和她私奔逃走了,朕非但報仇不成,而且還得痛失朝廷棟梁!這卻怎麼好?”
拉姆洛兩手亂擺道:“不會、不會,決計不會!我對那些美貌女子都是玩幾日也就厭了,決然不會帶她們私逃的!”聽他不顧顏麵連這種話都說了出來,元頡和沙勒赫不禁相顧而笑。這時有殿頭官奔進來躬身道:“陛下,那華國的永寧公主押來了,正在殿外候旨。”
元頡笑容一斂,頓時就沉下了臉,冷冷地道:“那就押進來罷,朕倒要看看,害死元碩的到底是個怎樣三頭六臂的厲害角色。”沙勒赫對這位華國公主也是頗為好奇,畢竟這女子竟能在本國大軍圍攻之下率禁軍死守宮城數晝夜,親手擊斃了左親王不算,最後若非有太監叛逃私開宮門,隻怕她還能再守數日也未可知呢!——這樣厲害的女子真是聞所未聞,但不知她究竟長了一副什麼模樣。
殿頭官出去傳話,片刻後,就見一名女子攙扶著另外一名女子,在四個侍衛的押解下緩緩走進大殿之中。負責攙扶的那名女子正是華國女史尉遲芳,她是宮中女官之首,又是二位公主的伴讀老師,因此雖非嬪妃卻也並不等同於一般的宮娥、女官可比。而她攙扶著的這個身量頎長苗條、容貌秀美卻麵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的年輕女子,自然就是傳說中的華國護國永寧公主李無瑕了。
西羌國君臣三人初見李無瑕第一眼都不由有些失望,見她容色雖也頗美,倒亦並非是十分出眾之姿,所出眾者隻是麵龐生得恬淡清秀且皮膚凝白如玉而已,即便如此,她整個人看上去卻也隻有怡人之感卻並無媚人之意,比之江貴妃那傾國傾城的妖嬈之色那可就差得遠了。
在他們三人打量李無瑕的功夫裏,李無瑕也抬頭打量著他們三人,且目光直率坦然並無躲避之意。拉姆洛失望之下正要尋釁發作,見她如此大膽竟敢直視皇帝,當即便怒喝道:“大膽賤人!見到皇帝陛下還不下拜是何道理!”
李無瑕淡淡的道:“陛下是西羌國之君,我卻不是西羌國之臣,自然沒有下拜的道理——不過你們羌人恃武,那倒不妨打斷了我的雙腿,我自然也就站不起來了。”說著她便微微一笑,口氣並不激烈,直如敘家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