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如同元頡和沙勒赫所料的那樣,活似一隻從殼裏硬生生挖出來的胖蝸牛般滿心不情願被召進皇宮的拉姆洛果然沒用三言兩語就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沈氏之死不過是因為她企圖刺殺右親王殿下罪有應得罷了,況且甚至哪怕麵對著被刺殺這樣的突變,慈悲為懷的右親王殿下都沒有痛下殺手,隻是命人把她製住而已;隻不防那女子居然自家畏罪自戕了——自然這樣的事兒是怪不到他右親王頭上的,都是獄卒們沒有看好犯人的過錯。

諸如此類破綻百出的長篇大論他倒有臉說得滔滔不絕,元頡和沙勒赫麵麵相覷之下也懶得當麵拆穿他,最後隻由沙勒赫象征性地刺了一句道:“事情既然如此,那麼倒要請問皇叔,您未奉聖旨卻三番兩次到天牢去究竟有何貴幹?”

拉姆洛當場語塞,支支吾吾了半晌方道:“這……這件事嘛……其實的確是因為我對那位王氏妃子什麼的一見鍾情,這幾日有點想念她,所以才擅自前往天牢探望的……還請陛下恕罪……”

刺他一句不過是警告他不要當別人都是傻子而已,這會子又有誰還耐煩再聽這些無聊的廢話?元頡擺手道:“算了,前事朕也不打算再追究,但皇叔你擅入天牢又惹出了這樣的亂子,這個過錯卻無論如何必定要受罰!就罰你在府中麵壁一個月、停俸半年吧。”

拉姆洛心中雖然百般不滿,但他也知這樣輕輕的懲罰的確已是元頡看在自己是皇叔的份兒上手下留情了,當下隻得躬身領命謝恩,接著便垂頭喪氣怏怏的去了。

待他走後就是接見李顯宗父子——三皇子李德恭年才六歲多,那日在“人獵”中本就受了極大的驚嚇,隨後又逢母親劉妃慘死,這孩子從那晚起病倒就再沒有醒來過,熬到今日已是病入膏肓了——如此自是無法前來。再有就是太子李德懋的情況卻也好不到那裏去,自從沈氏自戕之後他便一瘋不可收拾,至今癡癡呆呆神誌不清;不過饒是這樣,但他凡還爬得動些,便到底也給押了來見駕。

李顯宗還是那副縮頭縮腦畏手畏腳的模樣,隻是他的頭發這幾日間已大半灰白了,原本肥胖圓潤的腮幫子也塌陷下去,滿臉都帶著如同鍋底般的慘淡灰敗之色。相較之下倒還是二皇子李德湣略好些,這位雖說狼狽,但一雙眼睛卻還是骨碌碌亂轉,精氣神兒似乎一點兒也沒少。

三人被押進來後一起在元頡座前跪倒行禮,禮畢之後也不敢起身,李顯宗和李德湣都將頭低低地埋了下去,唯有李德懋倒是滿麵癡笑腆著臉東張西望,涎水從嘴角溢出來順著下巴直往下淌。

元頡皺了皺眉向李顯宗道:“李顯宗,前日天牢的事你也看見了,如今你們華國的囚徒都在鬧事,朕想問問你,這事終究要怎麼了局?難道真的要朕把他們都殺了不成?”李顯宗被點到名的時候身子本能的哆嗦了一下,囁嚅了好半天方才期期艾艾地說:“罪臣該死……這都是那些人、那些人……和罪臣的不是,請、請……求陛下恕罪!”

元頡麵無表情,哼了一聲道:“朕並不想聽你這些請罪的言語,朕是在問你,為今之計應當如何應對?”李顯宗這下不僅是哆嗦一下了,而是全身都悉悉索索地哆嗦起來,臉上出滿了汗珠卻不敢抬袖去擦,嘴裏嘟嘟噥噥似乎在說什麼,卻又全然聽不清楚。

元頡心中大感不耐,他挑眉正要發作,卻忽聽旁邊那李德懋“哈”的一聲竟是笑了出來!隻見他滿臉歡悅,衝著站在禦座後麵的一個宮女叫道:“夜歆!夜歆——!是你麼?怎麼你不理我?夜歆,我好想你……我時時日日都在想你,可是你怎麼不理我?”他邊說邊笑,說到後來卻又哭了起來。

沈夜歆,正是慘死在天牢的太子妃的閨名,這個懦弱無能的男人親眼看到妻子不甘受辱自盡於自己麵前,他唯一能做的事卻隻是徹底讓自己瘋掉,瘋到忘記妻子已死的事實——進而瘋到忘記妻子的死因、更忘掉自己的軟弱無用與無能為力。

沙勒赫畢竟是讀書人,見此情景麵上已微露不忍之色,元頡到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隻淡淡吩咐道:“來人,先把那個瘋子拖出去。”立即就有侍衛上來架起李德懋向外拖去,後者也不掙紮,隻從喉中發出淒厲不似人聲的怪叫:“夜歆——!夜歆——!!夜歆————”

被他這麼一鬧,元頡也沒了心緒去再和李顯宗慢慢的說話,索性直接吩咐道:“罷了,天牢那件事朕希望就到此為止,朕不會去追究那些鬧事罪囚的不是,但他們也必須懸崖勒馬!李顯宗,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辦不好的話……你應該知道朕會做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