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自此李無瑕便住在了馬廄裏,每日隻盡心盡力照料著那匹雪獅子。那馬兒本自頗為壯健,雖然接連餓了那些日子不免大為虛弱,但此番得到主人親自照顧飲食,不過二日的功夫裏,它便已然可以站立行走如常了。

自第三日起,李無瑕便有意空出些時候讓狼目也得以同馬兒親近,喂食草料飲水的活兒也都讓與狼目去做,自己隻在一旁指點而已。那雪獅子初時見不是主人親自喂食還有抗拒之意,但總算見著主人就在身邊,想來這大個子定是主人尋來幫著照看自己的人,因此它隻別扭了片刻,也就乖乖的低頭吃喝了。

狼目心中自然頗喜,他本來還擔心這馬兒隻肯吃它主人所喂之食,那麼幾日之後主人不在了卻又如之奈何?難道還得像前些時一般絕食活活餓死不成!倒沒承望李無瑕這邊先有了辦法,竟願意親自調理得這馬兒漸漸同自己親近,這可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事。看來這華國公主果然是一片真心隻為了救活愛馬而已,不免令狼目心中對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李無瑕自己的傷勢這兩日倒沒什麼起色,一則她搬來馬廄之後,羌人便也當她等同於一般飼馬的奴仆,這種身份自是再也不能勞動太醫前來探視診治的了;二來這馬廄中環境頗為惡劣,雖已是秋日天氣,但汙泥馬糞的惡臭之氣外加蚊蠅成群,也著實不是一個合適的安身之所——似這般折騰下來,她身上有些傷處又出膿出血,身子也是一日一日更弱了下去。

還虧得那個在冷宮內照顧過她的小宮女心腸著實不錯,不忍見她這般困苦煎熬,便偷偷隔三差五帶了些藥品吃食來多加照拂;再加上這宮中還有些華國的舊宮人在,這些人當中有戀舊念恩的,也自暗地裏跑來照顧一二。畢竟這馬廄裏人來人往本來就雜亂些,雖說狼目加了些侍衛作為看守,但終究比不得原先在冷宮那邊戒備森嚴;因此李無瑕這兩日雖過得艱難辛苦,但總算時時還能瞧見幾個故人,心中倒比之前更自在了一些。

至於眾人暗中前來照顧的事狼目自然知情,但他此時對李無瑕的好感已經加到了七八分,這草原漢子耿直爽朗,若不是因為李無瑕乃是皇帝親自下令要嚴加看守的敵國公主,他怕是頭腦一熱早就私自將她放出宮去了。

又過了一日,雪獅子已經適應每日都由狼目前來喂食了,李無瑕便提議將它從馬廄中牽出,來到宮內的跑馬場中,再由狼目親手牽了它在場中來回緩緩地兜圈子,隻待遛得乖順了,再騎乘上去加以馴服,從此馬兒今後也就認下狼目這個主人了。

狼目自是懂馬的行家,知道越是這等傲性良駒越勉強不來的道理。幸好馬主就在近旁,馬兒瞧在主人麵上倒也不會太過桀驁不馴,因此他耐起了性子,牽著這匹雪獅子在寬闊的跑馬場中隻是慢慢的來回走動溜達。

李無瑕卻沒有氣力跟著馬兒一同前行,她傷勢本就加重,腳上此時還戴了生鐵的鐐銬和鎖鏈,正是每邁一步都舉步維艱,方才從馬廄到這裏來,還是多虧了狼目將她扶上雪獅子的馬背才得以挪動了這麼遠。此刻她一個人斜倚在跑馬場邊的圍欄上,僅隻勉強站立著,便已經有些筋疲力盡了。

羌人無不愛馬,平日裏這跑馬場便甚是熱鬧,他們的宮禁也沒有華國那麼嚴格,不當值的侍衛、軍官、宮中的仆役甚至宮女們閑了都來到這裏縱馬馳騁幾圈。他們自然不去理會李無瑕這個馬廄裏來的奴仆,隻管自己任意揮鞭奔馳、揮灑盡興;李無瑕站在遠處瞧著,瞧著這些滅亡了自己國家的人,他們也是一般兒歡聲笑語、也是一般兒的神采飛揚,她覺得自己應該切齒痛恨這些人,可是心中卻又著實並沒有幾分真實的恨意,隻覺得秋日的陽光灑在臉上暖暖的,宮女們唱的牧歌傳了過來,悅耳動聽。

而羌帝元頡這日午後來到跑馬場本隻是為了散散心,他並未命人去牽他的夜奔雷到此,隻靜靜自場邊走進來緩緩的踱步。場中的羌人們正玩著一局騎馬捉羊的遊戲,那些人都大喊大叫,互相爭奪著一張充作獎品的羊皮;想是玩得太過熱鬧,竟是誰也沒注意到從一邊徒步走進來的皇帝陛下。

元頡也無意打擾他們的戲耍,自己隻帶了兩個侍衛默默踱著步,心中思量著這幾日前線傳來的軍報——塞達勒將軍同那華國將軍已經膠著鏖戰這麼久了,卻還是無法將對方打退。從這情形看來,增兵已是刻不容緩之事;隻是目下江山初定,錢糧等事都還頗不趁手,那些華國百姓又都刁滑得很,遠遠聽說他們大軍過去便都藏好糧食各各奔逃了——這種情形之下若是再增兵,怕是缺糧的情況就會更加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