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烈烈的一場祭祀外加斬首揚威的盛典最後竟是鬧得亂紛紛一塌糊塗收場,西羌國群臣們麵上無光之餘心裏不免也有些忐忑——看得出皇帝陛下今日心情已經差到了極點!連皇後娘娘都當眾罵了,還有素來權傾朝野言聽計從的宰相大人也被厲聲申斥,他們這些離得稍微遠些的人後來簡直恨不得立時掘個地縫鑽將進去,讓皇帝看不到自己才好。
所以皇帝擺駕回宮之後,這些人立即就四散而去,武將們固然嗓子裏火辣辣的早沒了喝酒的興致,文官們也生怕訓斥完了宰相大人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因此這些人散朝的速度倒是出奇的快,連那個不知道最後究竟是死是活的永寧公主也沒有人想得起她的去向究竟如何了。
元頡回到禦書房,卸下一身袍服冠冕換上常裝,見沙勒赫還穿著宰相那身繁瑣的官服在旁巴巴地站著,頓時沒好氣的道:“你也不用支著給人看了,趕緊換了衣服過來把話給我交代清楚!”說著便索性抓起自己的兩件家常衣袍給他摔了過去。
沙勒赫接了那衣服卻並不忙著更換,仍是一身官服就地雙膝跪了下來,一板一眼地說道:“因為臣接下來所說之事,實在太過重大,關乎國體,所以這官服一時尚不能換,還請陛下見諒。”元頡皺眉道:“好好好,那你就先說清楚!在李無瑕的這件事上,你究竟在搞什麼鬼?”
可是沙勒赫卻並不正麵回答他的話,而是繼續用那種板板整整的語氣說道:“臣沙勒赫懇請吾皇陛下,請陛下以國事為重,立原華國的護國永寧公主李無瑕為我們大羌的皇後!”“什麼?!”元頡大吃了一驚,一瞬間甚至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聽錯了,他愕然問道:“你究竟在說什麼?!”
沙勒赫表情平靜地又說道:“陛下今日也都看到了,那位永寧公主在華國百姓心中享有怎樣的威望和地位!而且這位公主天性聰慧睿智、文武雙全,若她身為男兒,想必成為一國之君應該不是什麼問題。陛下請想,若是您娶她為後,由您和她的子嗣繼承大統,那麼華國的舊人應該也沒有什麼不服氣的地方了吧?”
元頡怔了怔,老實說,在內心的最深處他也未嚐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可是……如果那樣做,又怎麼對得起朵蘭?朵蘭的心裏會怎麼想?自己這些年來征戰間隙裏雖然也不斷新納一些女人入宮,但李無瑕跟那些女人是完全不同的,即使隻是納她為妃而不是像沙勒赫說的那樣冊立為後,她也跟其他女人是截然不同的——元頡在心裏清清楚楚的她的不同在哪裏。
現在已經明白了沙勒赫的良苦用心,他費了這許多功夫,無非隻是想讓自己更加正視自己的內心和那個女子的真正價值而已。順帶看到的,還有壓抑在華國百姓心中的那股凶猛的怒潮,想必在短時間之內那將會是非常大的不穩定因素!而要化解這個不穩定因素,也許沙勒赫的建議是對的。
想到這裏,他伸手將沙勒赫扶了起來,搖頭歎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這件事談何容易?不但朵蘭那裏無法交代,便是那個李無瑕,隻怕她自己也未必願意吧?”沙勒赫點頭道:“陛下所慮極是,其實臣幾天之前就曾經私下裏跟那位永寧公主會過麵,當時臣已經將這個意思都說與她知曉了。不出陛下的預料,她果然當場就一口回絕,並沒有留下任何的餘地。”
元頡不禁苦笑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何還是沒有放棄這件事?”沙勒赫微微一笑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既然此事於國有利,且陛下也並不排斥的話,那麼臣就總有辦法能叫它實現的。”聽他說得如此篤定,元頡不禁伸拳在他肩上捶了一把道:“所以你就連朕都給算計進去了?”
沙勒赫給他捶得一笑,這才抬手摘下頭上戴的銀冠,又將官服外的大氅解了下來,披上方才接過的常服。元頡同他在炕沿上落座下來,接過侍女奉上的熱奶子喝了幾口,這才又細細地將此事拿來商議:“其實你所說之事,朕也曾經想過,但終究立她為後還是不妥的,朕與朵蘭伉儷情深這麼多年,又豈能將後位許與他人?那也未免太對不起朵蘭了。”
提到朵蘭,沙勒赫的神色立時便有些黯然,他低下頭道:“臣也知道自己所謀之事實在是萬分對不住皇後娘娘,可是如今咱們也算事急從權吧——臣查閱古籍,其實華國和咱們羌國曆史上都曾經有過一帝兩後的例子,但不知陛下意下如何?”“一帝兩後?”元頡沉吟道:“如此弄法倒也未嚐不可,隻是你為何一定建言要將李無瑕立為皇後呢?難道給一個大妃的地位還不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