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尉遲芳這一驚非同小可,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顫聲問道:“你……你說清楚些!宰相大人怎樣了?”在這隆冬天氣卻滿頭是汗的宮女衝到她麵前急道:“宰相大人遇刺了!如今相府那邊正催著您趕緊回去呢,外頭車子都備好了,您快跟奴婢走吧!”尉遲芳聞言登時方寸大亂,本能先扭頭去看李無瑕,口中囁嚅道:“我……不,我這廂的事情還……我若走了,公主殿下這邊怎麼辦?”

李無瑕聽說沙勒赫遇刺之事也大吃了一驚,她立即打斷尉遲芳的話果斷道:“芳姐你說哪裏話!如今我這裏還有什麼事?你隻管先回府去照顧宰相大人的傷勢要緊!”尉遲芳早急得眼淚在眼眶中來回滾動,有了她這句話,雖心中還有許多放不下之處,如今也顧不得了,連忙扯了一件鬥篷草草披在身上,跟了那宮女急匆匆地出宮而去。

到了皇宮外頭,果然就見當日送她進來的相府馬車正候在那廂,哭喪著臉坐在車轅上的相府管事圖魯一見她出來,立即搶步上前施禮,哽咽著聲音道:“您可算出來了!如今咱們府上已經亂成了一團……”尉遲芳哪裏有心思聽他說這些閑事?一麵踩了漆凳上車,一麵急著就問道:“大人究竟如何了?不是隨同陛下巡視大營麼?何以竟會遇刺?”

圖魯趕了馬車掉頭向相府方向疾奔,口中帶著哭腔答道:“奴才聽說大人是在返京途中遇刺的……詳細情形也不知道,如今陛下和朝中群臣大人們都還在咱們府上,又從宮裏調了太醫和無數使喚的人,奴才也湊不到近前……他們打發奴才出來接您,裏裏外外亂成了那樣,都等著您回去分派調遣呢!”

尉遲芳聽說這般陣勢,心中越發覺得不好,隻是如今並非驚慌失措的時候,她煞白著臉咬緊了牙關道:“既然如此,想必大人如今尚還不妨事吧?你也不必難過,回府之後我要理事還須得你從旁多多幫襯才好。”圖魯聽了她這個話,神色這才好看了幾分,隻是滿臉淚水實在顧不得擦拭,也就由得它去了。

馬車在相府門外停下,尉遲芳快步進門,遠遠就見正廳外頭黑壓壓聚著數百人之多,這些人個個身穿西羌官服,正是上京城中各個部司衙門中的官員們——這些人上至公卿下至堂官全都麵露焦急之色,一個個搓手頓足、唉聲歎氣地立在那裏等消息。

口中吩咐圖魯立即著家人給那些六部尚書之類的高官安排座位茶水,尉遲芳舉步便邁進正廳之中。這廳中倒是冷清了許多,隻有羌帝元頡一人鐵青著臉獨自坐在居中的交椅內,見她進來,羌帝也是一臉的沒好氣,壓根不等她施禮便冷冷地道:“好歹你也是這府中的夫人,何以到了此時才來?難道都不知道自己的本分是什麼不成?”尉遲芳心中一沉,心知羌帝火氣如此之大,想必沙勒赫那邊情形委實危急得很了,她一顆心怦怦亂跳著方要跪倒請罪,元頡那邊卻又是一擺手:“還不速去他身邊照顧著更待何時!”

果然如圖魯所說,相府內宅之中如今更是亂成了一鍋粥,太醫、宮女、太監、還有府中本來的下人們便如同沒頭蒼蠅般到處撞來撞去,也分不清哪些個是做什麼事兒的。家下眾人更是哭得跟淚人兒相若,一個個木木呆呆的,看著非但不能濟事反倒十分礙事的樣子。

尉遲芳到底是掌事多年的女官,她一徑往裏頭走,一徑隨口就分派指示眾人各歸其位、各掌其政:有出去接待伺候羌帝與官員們的、有跟著太醫輪班值守隨時聽命的、有備茶備飯以作支應的、有準備各式藥材分門別類以候取用的、有各房各處巡視加強戒備的……這一宗宗指派完畢之後,整個內院果然瞬間就整肅安靜下來,尉遲芳心裏仍忐忑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步入沙勒赫的臥房之中。

臥房內燈火通明,幾個炭爐燒得火熱,幾個醫術最高的太醫正圍在榻邊攢眉咬牙地想辦法,一見尉遲芳進來,這幾人倒都是一喜:“夫人您可回來了!大人如今情勢危急,有些事正待您回來拿個主意哩……”尉遲芳顧不得與他們答話,自己先奔到榻邊,就見沙勒赫身上蓋著厚厚的絲被靜臥在榻上,雖然看不到身上究竟傷在何處,但見他臉上一絲血色也無,雙目緊閉氣若遊絲,卻赫然正像是那些日李無瑕傷勢最重之時的模樣。

尉遲芳心中一酸,淚水撲簌簌流淌而下,她連忙強自忍住,一手用力拭淚,回頭先問太醫道:“宰相大人的傷勢究竟如何了?究竟還……還能不能救?”為首的醫正回稟道:“大人這次是胸口中了箭傷,這傷口在如此要害之處,已然深及心肺……實在是太過凶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