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兒啊?”那會兒才剛開春,夏青竹忙得很。
夏紅杏臉上已經沒有了早先時候的靦腆跟怯懦,這會兒說話大方又自然:“我想讓寶兒認老掌櫃做爺爺,改姓章。”
因著寶兒是遺腹子,又輾轉了好些地方,這麼個身世,除了夏紅杏跟夏青竹他們,旁的人都說不出來寶兒的來曆。
寶兒進了鋪子,日日都是在老掌櫃跟自家娘親的聲音裏睡著、玩著。
聽來聽去,就莫名學會了老掌櫃常招呼客人的話。
自從那日之後,更是日日都纏著老掌櫃,老掌櫃一個也是教,兩個也是帶。
幹脆就帶著寶兒一起,教夏紅杏自然是生意上的東西,但知道夏紅杏性子怯懦,不免也會說些為人處世的道理。
從前隻教夏紅杏,就把寶兒放在邊上。
如今知道寶兒天資聰穎,倒是也一並教寶兒,說話,咿咿呀呀的,好不熱鬧。
鋪子裏因為有寶兒,客人們也歡喜,生意也好起來了。
老掌櫃也一日比一日年輕,夏紅杏看著寶兒天天纏著老掌櫃不放的樣子,就起了這麼個心思。
清明那日,老掌櫃明顯有些落寞,夏紅杏就先開口了,問了老掌櫃家裏的事兒。
老掌櫃歎著氣道:“家裏的人都沒咯,都沒咯,就剩我這麼一個老家夥。”
“等明年,或是後年……我也該跟著去了。”
隻是,想到沒有後人,也沒有族人,以後去了,連個香火都收不到,老掌櫃也是分外悲涼。
夏紅杏就壯著膽子道:“師父,我說個事兒,你幫我拿個主意看成不成。”
“若是成,您說話,若是不成,您隻當我沒說過這事兒。”
老掌櫃笑得慈祥:“你這丫頭,跟我做什麼樣子,什麼事兒啊?說吧。”
夏紅杏就帶著寶兒跪下來:“師父,我家裏沒人了——親爹在,但是人跑了,不見了,親娘早就沒了。寶兒爹也早就死了,族人不認我們。娘家這邊,算得上是家裏人的就一個姨娘跟妹妹,姨娘也被歹人拐走了,不見了半年了,妹妹嫁了人,家裏就隻剩我跟寶兒兩個了。”
老掌櫃這還是頭一次聽夏紅杏說家裏的事兒,他一直猜到夏紅杏是個苦命人,卻不知道這麼苦。
這裏頭哪一句拎出來,都是夠慘的。
夏紅杏按著寶兒磕頭:“師父要是不嫌棄,收寶兒做孫子,讓寶兒跟您姓,以後給您承香火。”
老掌櫃做了一輩子掌櫃了,什麼人都見過,什麼事兒也都遇到過,可是這個是真沒有。
哆嗦著手,半天說不出話來,再開口,眼淚先轉出來了。
“孩子,你這話……當真?”
夏紅杏跪在地上仰著頭:“當真,寶兒是遺腹子,他親生爹那邊的族人不知道他,娘家如今就剩一個姨。”
孤零零的,當真是沒有別的親人了。
寶兒在夏紅杏的指導下,規規矩矩地跪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忽閃忽閃地看著老掌櫃,就好似平日裏他喊爺爺一般讓人心裏放不下。
“什麼事兒啊?”那會兒才剛開春,夏青竹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