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密靄深樹(1 / 2)

“又混說!”錦書真是羞得無處可遁,他的手扳住她的肩頭,她連避讓都不能夠,便扭動了兩下身子。

太子見她露水打過的花兒似的,心裏愈發的喜歡,直恨不得在那如玉的臉蛋上親上一口,又恐唐突佳人,隻得極力自持,就等著聽她一句利索話。

錦書不敢抬頭,太子頎身玉立站在日影裏,既庭秀又毫不纖弱,杏黃的朝服胸前是金絲織就的正龍紋,被太陽一照,泛出張牙舞爪的脈絡來,璀璨奪目,直刺人心。

太子內裏心性生得剛硬,平日裏待人接物卻是循循儒雅的,熬了半日不見她回話,料想著她還是忌諱他的身份,不願意敞開心扉的接納他。他也張不了嘴追問,人家不答應你,你還刨根問底,那不是找不自在嗎!

他不由得鬆開了僵硬的十指,一顆心漸次冷了下來,連帶著腔子裏也結起了冰碴兒,凍得他連透氣兒都帶著痛。正心灰意冷之際,卻聽見她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他當下愣了愣,立時又和打了雞血一樣振奮起來,幾乎捧著心肝似的說,“我的好人,你別光出鼻音兒啊,你給我個痛快話,我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他眼巴巴的盼著,可那邊又積糊上了,咬著嘴唇偏不吭聲,急得他出了一腦門子的汗。想了想,估摸著是女孩兒家麵嫩,不好意思說出口,於是他笑道,“既這麼,那咱們想個變通的法子,我問什麼,你用不著說話,咱們搖頭不算點頭算,成不成?”

錦書也由得他了,隻道,“成,可你不許問刁鑽的話,行嗎?”

太子連連擺手,“不刁鑽、不刁鑽,你隻管放心就是了。”

錦書轉到瓷凳子上坐下,挺直了脊背,一副舍身成仁的樣子,吸了口氣隻等太子發問。太子幹咳一聲,正了色道,“你不知道我這兩天是怎麼過的,當真是坐立難安……你不是成心要叫我憋屈的,對不對?”

自然不是成心的!錦書點了點頭。

太子說,“你做什麼和我見外呢,要送人東西怎麼不來和我說,我來辦就是了,無非是首飾妝奩,那又值什麼!你卻把我送的定情信物打發出去了,你可真叫我寒心。”

錦書張口結舌,那鐲子是她才到慈寧宮時他賞的,什麼時候成了定情信物了?難不成他一早就有那心思嗎?錦書心裏隻覺甜,嗔怪的瞥他一眼,道,“我隻拿它當是你賞賜的普通物件,誰讓你不同我說來著!”

太子懊惱道,“不是賞,是贈!我萬沒想到你這麼沒心肝,滿以為你該當是明白我的,你說我無緣無故送你東西幹什麼?裏頭是有深義的,您就不能費點心琢磨琢磨?”

錦書茫然眨著大眼睛,“我沒想那麼多,如今說開了倒省心了,可那鐲子怎麼辦呐?”

“你別操心了,我自然尋摸回來。”太子無奈地搖搖頭,“你就是我的業障啊!我還有什麼可說的!”

錦書嘟起了嘴不樂意了,“那你還不趕緊脫身出來,沒的叫我把你拖累了。”

太子笑咪咪道,“這是什麼話?我要能掙出來,還等到這時候!我是張天師給小鬼兒迷了,有法力使不出啦。”

錦書哎呀一聲捂住了臉,“你沒正形兒的,該叫那些臣工們來聽聽,看臊不死你!”

太子看見她那嬌俏模樣,歡實得心都撲騰起來,猛然伸手把她抱進了懷裏,隻差把她揉進身體裏去了,嘟嘟囔囔道,“我要在意那些個,活著還有什麼勁頭?他們還具本上奏呢,說該立太子妃了,以固國本。我討不討媳婦和他們有什麼關係,人人肚子裏有把算盤,他們就想著把女兒往宮裏送,將來好做承恩公。我偏不叫他們得逞,我有自己的計較,瞧瞧我眼下,可不是得著個大寶貝麼!”

錦書倚著他,不想說話,就這麼膩在一處也夠夠的了。她看向檻窗外,風吹著石榴樹上的葉子沙沙的響,天是日漸暖和起來了,歲月靜好,能一直這樣下去多完滿啊。

太子摩挲著她濃密的發,長出一口氣,頗有孔夫子喟然而歎的味道,他說,“錦書,我多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的,是不是?”

他肩頭的日月祥紋貼在頰上冷冰冰的,她的胸膛裏是溫熱的,她“嗯”了聲,這一應婉轉悠揚,直撞在了他心尖兒上。他的胳膊緊了緊,帶著哽咽說,“你和皇上怎麼樣呢?我要是爭,又怎麼能爭得過他去……”

這事就像個夢魘纏繞住他,他深感恐懼,甚至麵對著父親都令他覺得壓抑,他沒法自在起來。皇帝是個絕對強勢的人,他在他麵前簡直渺小得像粒塵埃,沒有功績,涉世未深,在開國皇帝眼裏他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個孩子,是眾多皇子裏的嫡長,按著祖製冊立的儲君……太子不過十五歲,縱然有勇有謀,到底稍嫌稚嫩。他不敢對皇父使太多手段,隨扈的寶楹是他猶豫了好幾夜才安排下的,也是無可奈何作出的決定,如今隻盼那裏能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