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7章 春歸何處(1 / 2)

這就算是逃出來了!

錦書撫胸蹲在小胡同裏喘氣兒,前後左右的看,也沒什麼方向。她自小長在皇城裏,統共就出過兩回宮,頭回路上什麼都沒瞧見,第二回就要獨個兒闖天涯了,她摸著袖子裏的銀子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要盡早想法子離開,免得在內城裏夜長夢多。皇帝不會輕易叫她跑了,慕容家一個在外尋訪無果,他是控製欲極強的人,如今又跑了一個,權且不問他是不是因私癲狂,就是朝堂之上也會失了臉麵,不把她揪回來肯定是不會罷休的。

她背靠著土牆有些茫然不知所錯,往哪裏跑才好?才和他分開,卻又那麼想念。他就像棵大樹,她不知不覺成了依樹而生的藤蔓,沒了他,她縱有雄心壯誌也枉然。在他的控製下想要掙脫出來,如今到了外麵,她又像隻斷了線的風箏,沒了鬥誌,沒了方向。

胡同盡頭是熙熙攘攘來往的行人,陌生的麵孔,冷漠的表情,她覺得有些恐懼。抬頭往上看,牆垛子上長了棵小小的雛菊,隻開出一朵花,嫩白的花瓣,黃色的花蕊,有風吹過時搖搖曳曳,隱忍而堅強的。

她站起來,拍了拍袍子下擺沾著的土。眼下怎麼辦?她瞥了一眼被她拴在破板車上的禦馬,那馬又高又壯,噴口氣像打雷似的,要她獨自騎是不可能的,沒有他在,她連上個馬背都不成。她泄氣的拿腳踢麵前的土塊兒,不明白自己把馬順走是為什麼,當時就想著他沒了坐騎就趕不上她了,眼下這馬又成了燙手的山芋,就這麼撂著不行,叫人撿了去倒賣著去拉車,拉磨,好好的戰馬可惜了。再不濟落到不識貨的市儈手裏,直接拉到屠宰場剝皮殺肉,那自己就造大孽了。

她過去解了韁繩把馬牽上,背著手往胡同口走,那模樣頗有點兒失意書生的味道。走了兩步碰上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她想打聽出城走哪個門近些,可張了張嘴,發現不知道怎麼稱呼人家。宮裏管這個年紀的叫“嬤嬤”或是“媽媽”,民間怎麼叫來著?她傻乎乎想了半天,大概是叫大娘的吧!造辦處采買絲線的白嬤嬤常有宮外的人送東西進來,人家就管她叫白大娘。

她上前拱了拱手,“大娘,向您打聽一下,出城怎麼走?”

包著頭巾的婦人有著老北京的豪爽架勢,上下打量她一通,笑道,“您要出城?出城有九條道兒可走,您是走哪條道?九門走九車,西直門走水車,正陽門走龍車。瞧您文鄒鄒的,像內務府的筆帖式似的,是走德勝門吧?”

大鄴時候分得也沒那麼細,沒什麼九門九車的說頭。她搖頭說,“我不是筆帖式,就是個窮讀書的。您說的那些個門有什麼講頭?”

那大娘大驚小怪道,“您連這個都不知道?真真是一心隻讀聖賢書啊!承德爺登了大寶,把九門的差使重新分了分,除了我前頭說的兩道門,朝陽門走糧車、哈德門走酒車、宣武門走囚車、阜成門走煤車、東直門走磚瓦木材車,您瞧您走哪個門?”

錦書搬著手指頭算,“還差兩道門呢!”

大娘同情的看著她,好好的孩子,讀書愣給讀傻了。她補充道,“德勝門是出兵征戰之門,得勝得勝,多好的兆頭啊!還有安定門,出戰得勝,回來可不安定了嗎,收兵自然走安定門了。”

“那要是沒勝呢?”錦書歪著頭又想不明白了。

大娘兜天翻白眼,“瞧瞧,您還挺能抬杠!承德爺登基以來什麼時候打過敗仗?就算是沒勝,還走安定門,這回敗了沒關係,下回再安定也不遲。”

錦書失落的點頭,承德爺真是個受萬民景仰的好皇帝,在老百姓眼裏就沒有他不能的.她寡淡的眨了下眼睛,“那大娘,您瞧,我就是個平頭百姓,要出城走哪個門?”

大娘挎籃子挎得手發酸,換了個胳膊說,“走東直門,那門是最貧的門,走百姓車。”

錦書福了福,“多謝您了。”

馬蹄聲噠噠的,慢慢朝胡同口去了。那位大娘愣在那兒半天沒回過神來,怎麼請蹲安呐?敢情是個姑娘!看那一招一式多規整,可不是漢民的撅屁股安。難不成是王府宅門裏頭出來的?還是皇宮大內出來的?

“他嬸子,魂丟了?杵在那兒幹什麼?”土牆上開了個門,門裏一個女人搬了個木盆出來,邊往牆角潑水邊說,“我看見你們家華昌回來了,這出趟門,怎麼整得灰頭土臉的?您今兒買什麼好菜了?”

大娘撓了撓頭皮,“菜早買好了,都燉鍋裏了。這小子指定又上哪兒打聯聯去了,原說一早就該到的,這會兒都未正了,怎麼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