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1章 脈脈花疏(1 / 2)

皇帝無奈一笑,“我們蕃王到一處喝酒,什麼話都說的。要論偷女人,老爺子是把好手……”他正侃得歡,冷不防胳膊上挨了一記。他“哎喲”了下,一縱身跳開了,“貴主兒,難怪春桃叫你賴子,你怎麼不講理?我是聽他們說的,你掐我做什麼?大夏天,衣裳少,貼著肉絞多疼!”

“不疼我掐你幹什麼?誰叫你挖我皇父牆腳來著!”她瞪他一眼,“別愣著,接著說。”

皇帝積重難返,離了她兩尺才道,“嘴上要聽,手上又不饒人,娘們兒家真難伺候!老爺子做王爺起就是花名在外的,賣相好,出手又大方,姑娘們都愛他。後來登了基,搭上……了個後扈大臣的正房太太。說起來是一家子,那位太太是正宮皇後一個媽的嫡親妹子……”

皇帝字斟句酌,錦書呆呆的也不知說什麼好,腦子轉得像紡車,一頭想著母後受了多大的委屈,一頭憶起寶楹後蹬兒問的話,隱約覺得裏頭必定有緣故,等回去了要問清了才好。

“那是老黃曆了,不說倒好。”她輕輕一歎,“這裏頭或者是有隱情兒的,你也人雲亦雲!”

慢慢進了清溪書屋,禦前的人換了香放簾子,侍候著兩個人洗漱了,司衾的展好被子,丫頭們落下杏黃幔子,這才吹熄龍鳳燭躬身退了出去。

錦書盯著窗戶紙出神,皇帝看她一眼問怎麼了,她吮著唇說,“我在想寶答應,她怪可憐的。前頭咱們鬧,和她沒什麼相幹,卻攪在這灘渾水裏毀了一輩子。你給她晉個位份吧,好歹叫她享個貴人份例。”

皇帝道,“連翻牌子都沒有,怎麼晉?這個不是你好送人情兒的,敬事房記著檔,莫名的給位份,就像你說的,宮裏眼睛可多。”

她期期艾艾道,“那你翻她一回牌子?”

皇帝霍地坐了起來,“我瞧你是犯了痰氣!這是什麼事兒?我在你這兒算個什麼?是能送人的?”

錦書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抱著被子說,“好好的,你撒癔症麼?磚頭瓦塊來了一車,顯得自己正經?你先頭又不是沒翻過,弄得委屈了你似的!”

皇帝一歪又躺下了,背對著她說,“我心裏煩,你別和我鬧。”

她瞪著他,直著脊梁坐了半晌,他也不兜搭她,她坐久了不由有些無趣。自己悶頭想了想,的確是有點過了,這種事怎麼勉強?他一心一意的待她,她倒裝起大度來。明明愛撚酸,還說那樣的話招他生氣。他國事繁重,內廷再囉皂,愈發讓他吃力了。

“你去和她說,她要願意,朕可以安排她出宮。隻是不能拿原來的身份活了,出四九城,遠遠的到別處去。”皇帝冷聲道,“要依著我,她前頭日鬼弄棒槌的和東籬折騰那出戲,冷宮裏呆一輩子都是應該的。現在瞧著你的麵子想個變通的法兒,打發出去也就是了。翻牌子晉位份的話趁早別說,說了也是討沒意思。”

錦書坐著琢磨,放出去,不能在北京呆著,不能回娘家,一個女人到外省怎麼活?

“你這麼的,放不放的有什麼區別?她出不出去兩難。”她小聲的囁嚅,“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

“別說這個!”他的手在被麵上拍了下,有點拱火的味道,“什麼夫妻?朕是和誰都能稱夫妻的?那些個媵禦不過是消遣的玩意兒,哪裏有那資格認真論?普通人家的妾都不上牌名,更別說皇宮大內了!你別替別人操心,安生過你的日子,有那些心思不如用在爺們兒身上,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幹淨!”

他終究是個涼薄的人,不是外頭混賬行子,專在女人身上用功夫的。宮裏女人堆山積海,他相與一陣子,轉手就撂。各宮處得淡淡的,就是翻牌子也端著主子爺的架子,並沒有女人敢縱情貼上來。說得難聽些,遇見她前在房事上不苛求,和誰都一樣的。遇見了她就不成了,再像從前那樣是辦不到,她窮大方,他就覺得受了侮辱,立馬的拉臉沒好氣兒。

錦書縮了縮脖子,“你別急,看急得流汗!”忙拿湘妃扇來疾打,寬慰道,“才剛是我的不是,主子息怒吧!頭上青筋都凸起來,還說我驢脾氣,自己怎麼樣呢!”

他歎了口氣,“成了,時候不早了,安置吧!”說著又背身過去,再不言語了。

錦書怏怏躺下,翻來覆去的胡亂想了好些,一會兒寶楹,一會兒是姨母,混沌混成堆,近寅時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睜眼已經到了巳正牌,皇帝早忙他的去了。她撩起紗帳看,外頭明晃晃的。屋子鄰湖而建,水麵的波紋透過檁子折射在屋頂的灰瓦上,凍肉湯樣的顫動。

“主子醒了?”蟈蟈兒領著一幹近身侍候的人進來,卷了窗上竹簾,香爐裏換塔子,邊服侍錦書起身,邊道,“萬歲爺瞧您睡得香,沒讓叫醒您。聖駕回宮去了,軍機處接著了北地邸報,萬歲爺忙,留話兒給您,回宮還是在園子裏避暑,隨主子娘娘的意兒。”

錦書有些發蔫兒,他不在,她自己留在園子裏也無趣。要隨扈去了,還有些事兒要鋪排,清漪園裏也得跑一趟,和老祖宗辭個行是該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