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這對母子沒有再交談一句,即便瘋孩十分困惑,這個地方他並不陌生,但是卻好似從來沒有踏入過一樣。
懷裏的孩子抱著十分安穩,他們兩人一路疾行,終於在前方的一個石洞前停下。
“我們來了!”寡母在洞門口輕輕喊了一聲,似乎是怕把誰驚醒。
忐忑又緊張,時不時地捏著衣角,完全沒有殺人奪命是的冷酷狠毒。
他們在洞口吹了許久的秋風,天涼露重,可是並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任何聲音。
“那位貴人有聽到我們的聲音嗎?”瘋孩輕輕問道。
寡母把手指放在嘴上,警示他不要開口說話。
瘋孩低下頭去保持沉默。
許久,遠處飄來了許多許多的濃霧,白色的霧氣像是燒著一大鍋滾燙的沸水,霧氣從洞口飄出來,縈繞在兩人周身。
隨後瘋孩感覺自己像是被這不堪一擊的白霧給托了起來,整個人是飄著的。
白霧讓他伸手不見五指,可是再睜眼的時候,卻覺得頭頂有一束耀眼的光。
白,完完全全的白,好像這裏隻有白色,唯一的不同是他自己和娘親了。
娘親跪在一邊,並沒有向他這樣惶恐,雖然緊張,但是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朝著這片虛無的白拜了三拜。
三拜之後,寡母起身,向前又走了三步,又重新跪下來,拜了三拜。
“過來。”她在前麵喚道。
瘋孩立馬跑了過去。
“跪下。”她又說。
他立馬就跪下了,那孩子抱在懷裏,他從來沒有抱過孩子,所以跪得不利索。膝蓋還沒有著地,整個人就連帶著孩子一起向前摔去。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緊緊皺著眉,隻覺得眼前的陰影越來越重,那隨之而來的痛感未至,他便已經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可是過去良久,那疼痛的,臉著地的感覺並沒有到來,他小心翼翼地睜開一條眼縫,隻見麵前有著揮之不去的白霧,蒼茫而又濃厚。
他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被這白霧托著,懷中的孩子卻早已不在懷中。
寡母從一旁站起,把他給扶起來,拍拍他膝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說:“你這孩子,我千叮嚀萬囑咐叫你機靈點,連下跪都跪不好,看看,有沒有哪兒摔疼了?”
瘋孩疑惑地看著她,看著娘親細心地給他拍去膝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給他檢查身上並不存在的傷口——他剛剛,並沒有摔去啊……
可是寡母卻並沒有察覺出什麼一樣。
瘋孩卻覺得這樣的娘親、這樣的親近太不同尋常了,他有些害怕,於是往後退了兩步,掙脫了放在自己手腕上的那隻手。
寡母看到他突然的舉措,驚了一下,也笑了一下,說:“怎麼了,是不是哪裏摔痛了,還不好意思和娘說?”
“娘——……”瘋孩怔怔出聲,極輕極緩地念出那個字,而並非是喚。
許久許久,甚至從記事以來,娘親就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過話,除了在外人麵前演戲的時候,他會裝成癡傻的樣子,喊上幾聲,那邊已是無邊幸福。
可是像現在這樣的,那是連他做夢都沒有想的。
寡母又是笑了一下,她走進了自己的孩子,輕輕地用手撫摸他的臉,說:“都怪娘,這些年沒喲好好照顧你,我可憐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