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平十四年,秋。東越皇朝都城,盛京。

深秋時節的清晨,東方的太陽緩慢升空,卻被霜寒『露』氣遮蔽,空氣中的溫度已經讓人隱隱有些發抖。

皇宮內,正殿前。

當今皇上最寵信的宦官李公公正肅穆地宣讀聖旨,而他的麵前,跪著的竟是無極大陸令別國聞風喪膽的少年戰神——千乘將軍孟南柯。

待聖旨宣讀完畢,殿中身穿戰袍的“男子”起身,抬起頭,卻是一張女子般絕美的容顏,此時卻冷到了極點。

“孟將軍快些決定吧!”李公公輕聲催促道。

孟南柯看著擺放在自己麵前的東西,一杯毒酒,一頂鳳冠,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

這兩個物件分別代表了死亡與皇後之位。

她臉上的表情徹底冷凝下來,有些諷刺而蒼涼地笑出了聲,真是最冷不過帝王心啊。

一個月前,東越與天瀾交戰,她唯一一次戰場失利,被敵國俘虜後拚死逃出,以她的軍銜,絕無可能進入敵國後還安然生還的,任哪一位帝王都會懷疑她又投敵之嫌,但她還是坦然歸京,原以為盛培景是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沒想到他還是有身為帝王該有的猜忌。

若想活命,她隻能選擇鳳冠,從此交出兵權與軍卷,不問戰事,恢複女兒身成為後宮之主,這是她最好的結局,不然,單憑她歸國戰俘的身份定然也是誅九族的。

這樣想來,他還是對自己很仁慈呢……

李公公淡定地看著孟南柯的背影,任誰麵對這樣的選擇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鳳冠,畢竟東越皇後之位是天下多少女子的夢想,況且還是在死亡的麵前。

隻見殿中那女子淡然一笑,她緩緩走去,修長蔥白的手指輕輕撫上那沉重華貴的鳳冠,正當眾人意料之中地認為她要拿起鳳冠的時候,素手便飛快拿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沒有絲毫的猶豫與畏懼,動作快得眾人還未反應過來,空酒杯已經被擲於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看著這個冷冰冰的大殿,有些癲狂地冷笑著,笑聲響徹大殿,毒酒已經在體內發揮作用,腹中一陣撕裂腐蝕般的劇痛,口中湧出黑紅『色』的濃血,失去支撐的身子重重倒地。

意識模糊中,一位身穿龍袍的年輕男子聽到酒杯落地的聲音,從後殿中走了出來,看到地上的空酒杯,俊臉驚得失去血『色』,幾乎是慌『亂』地將她扶起擁入懷中,低吼道:“傳太醫!”

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選擇毒酒!這個女人,『性』情當真剛烈至此嗎!

懷中的女子緩緩睜開雙眼,這個一身驕傲的女子,此時眼中卻是他從未見過的悲哀與恨意,她撐著自己身體裏最後一絲力氣,氣若遊絲地自嘲道:“你還是不肯相信我……”

其實她比誰都清楚,投敵之嫌隻是一個名頭,她更大的罪名是功高蓋主!這是任何一位帝王的逆鱗,她十五歲從現代穿越到這個世界,那時東越正被南褚入侵,是她親手一戰成名,親手將戰局扭轉,而後才保得一方安寧,從此被萬民奉為戰場之神,家家戶戶都張貼著她的畫像。

能得到萬民的如此崇拜,這才是為人臣子的大忌。

她女扮男裝,為國馳騁戰場五載,立功無數,隻為他能早日榮登大位,君臨天下。

如今,他登基稱王,對她的忌憚卻日漸加深,恐怕隻有她恢複女兒妝,交出兵權,入主後宮,他才肯罷休。

盛培景不語,雙臂將她擁得更緊,似乎想用這種方式挽留住她最後的生命,這位冷情的帝王此時眼中終於有了憐惜,聲音有些嘶啞,語氣不知是悲傷還是懊悔:“南柯,你這是何苦?交出軍卷和兵權,遠離戰場,安心當朕的皇後不好嗎?!”

她的耳膜被這句話其中的隻言片語刺的一痛,“軍卷……最終還是為了軍卷……”

得軍卷者得天下,這是無極大陸上流傳千百年的傳說,而這天下人苦心尋找的軍卷卻隻認她一個主人,普天之下,若非她主動交出,誰也無法得到那傳奇聖物。

但是隻有她一人知道,若是她交出軍卷,那後果便是……

“原來我在戰場不顧生死,為東越守住百年江山,一切功勞卻輸給了那個一統天下的傳說!”

女子的蒼白地笑了,臨終前的笑容美的令人心驚,她艱難卻幾乎堅定地說道:“軍卷絕不會落在你這等忘恩負義之人手中!”

她偏頭躲開了他的手,抬眼直視著他,毫無感情地笑了開來,狠狠嘲諷道:“沒有軍卷……你一統天下的美夢……破碎了……”

話音剛落,口腔中又重新湧起了腥甜,她含恨的雙眼失去了神采,整個人墜入了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