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2 / 3)

周焱又拔下一根白頭發,沒有說話。

周母說:“要堅強,要學會獨立。”

李政緊緊地盯著周焱。

周母又說:“吃得開一點,內向的人出了社會吃虧。白頭發拔光了?”

“……還沒。”

周母拉開書包拉鏈,看見裏麵的糖果,說:“糖啊,我吃一顆?”

包裝還沒拆,她撕開來,拿了一顆黃色的糖。

甜滋滋的菠蘿味,甜香充斥著房間。

周母說:“拔得差不多了,我看看。”

她走進洗手間照了照鏡子,周焱跟著她。

“行了,今天在這裏睡一晚。”

周焱拉住她的衣服,搖著頭。

周母看向李政:“你陪她吧,好好休息,明天再走。”

她用力抽開周焱的手,周焱卻緊抓著不放。

黑夜裏,警笛聲突兀地夾雜進雨聲中,從最初的模糊不清,越來越近,到現在的尖銳刺耳。

周焱眼淚簌簌往下落,叫:“媽,你剛才怎麼答應我的……”

“這麼多年書都念到狗肚子裏去了?”周母扇了周焱一下,終於將自己的衣服抽出,說,“別跟出來,別看,今晚好好睡一覺,記得去上學。”

頓了下,又說:“李政。”

李政看向周母。

周母隻叫了聲他的名字,看著他,一個字都沒多說,轉身走了。

剛才上廁所報警到現在,才短短幾十分鍾,似乎才說了沒幾句話。

周母穿過走廊,走下樓梯,想著這漫長的兩年時光。

她不是沒有恨過,想死也很簡單,但爛攤子不能留下,賣了房子,外出謀生,清還那不清不楚的“債務”。

她倒希望周焱能恨她這個當媽的,將來她活得能輕鬆點。

兩年,最後到底熬了下來,用自己的方法,孤注一擲了一回。

警燈在夜色下格外刺眼,她坐進了警車。

王麟生等人進去,把後座門關上,望向前方的農家樂。珍珍農家樂,名字簡單樸素到毫無特色。

同行的人叫了聲:“小王,還不上車?”

“來了!”

門關上,擋住了所有的視線。

周焱手抓著門把,想著“別跟出來,別看,今晚好好睡一覺,記得去上學”,眼淚始終止不住。

她沒跟出來,沒看,心擰得麻了,額頭往門板上砸,砸第二下的時候額頭一軟。

李政紅了眼,手心擋在門板上,周焱抓著他的衣服,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警笛聲愈行愈遠,到最後,再也聽不見半分。

許久,黑夜重新歸於寧靜。

周焱在房中枯坐,麵色蒼白,雙眼紅腫,神情呆滯。

過了會兒,問李政:“幾點了?”

李政說:“兩點。”

“車子到了哪裏?”

“……還不到三分之一路程。”

周焱揪著書包帶子,過了會兒又問:“幾點了?”

“剛過了十分鍾。”李政說,“睡一會兒。”

周焱躺了下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

燈罩上有幾隻小飛蟲在爬來爬去,燈罩裏麵許多黑點,都是小蟲子的屍體,不知道已經死去多久。

周焱說:“還在下雨。”

李政索性撩開她的被子,躺了下去,把她往懷裏一摟。

他問:“睡不著?”

“嗯。”

“那隨便說說話。”

“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

周焱想了想,說:“我媽讓我開學去讀書。”

“我知道。”

“她給我留下了八千塊錢。”

“挺多的。”

“她之前還不讓我讀書,我跟她說我要回學校,她還把趕走了。”

“就是你上我船的那回?”

“嗯,就是那回。”

李政說:“你媽心腸挺硬。”

“她就是這樣的人。”周焱說,“她狠得下心。”

“她對你狠不下。”

“不,她對我最狠得下,你不知道這兩年她讓我做的事,演出的時候我被那些男人吃豆腐,她眼睛都不眨。”

李政問:“真被吃豆腐了?”

“……也沒有。”

李政摁了下她的額頭。

周焱往他的胸口貼了下,輕聲說:“我媽要坐牢了……”

李政手臂收緊,胸口的布料濕了。

“我媽要坐牢了,李政……”

李政抱住她的腦袋,聽著胸口悶悶的哽咽聲,不停親吻她的頭頂,低聲說:“你媽是個成年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周焱搖頭。

李政又說:“那姓王的警察不是說了,量刑也許會輕。”

周焱仍舊埋著頭。

其實說得再多,都是多餘,所有理智在最親的親人麵前總會輕易化為烏有,任何道理都會像灰塵一樣變得讓人厭惡。

李政隻能抱緊她,說:“你還有我,嗯?”

到了後來,周焱昏昏欲睡,李政一直沒闔眼,注意著時間。

車子已經過了二分之一的路程,周焱眼角的淚痕已經結成了塊,李政輕輕摳了下來。

車子過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時,周焱在睡夢中哭了一聲,很短一下,然後皺緊了眉頭,李政親了親她。

車子過了四分之三的路程時,周焱的眉頭鬆開了。

車子走完了全部路程,李政靠著枕頭,歎了一聲,心口微疼。

周焱醒得很早,天邊已經有了淡淡的光線,雨似乎停了。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的她二十歲,父親亡故,母親坐牢,她坐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讀著課本。

她明明還在念高一,剛跟父母來慶州旅遊,昨天入住了農家樂,吃了父親釣的魚。

“周焱,周焱?”

周焱轉頭,望向床邊的男人,他似乎剛洗過澡,身上的水還沒擦幹。

“周焱,醒了?”

周焱沒說話。

“快六點了。”

是麼,快六點了?

“怎麼了?”

她隻是還沒睡醒。

李政拍拍周焱的臉:“怎麼了?說話!”

周焱目光呆滯,沒有給他一點回應。

李政將她從被子裏挖起來,抱著說:“說話。”

仍舊沒反應。

李政掐著她下巴:“啞巴了?我讓你說話!”

周焱還是不動。

李政貼了下她的臉頰,把她抱住,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低聲說:“說句話,乖,跟我說句話。”

“沒事……”周焱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輕輕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