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時候,崔判官是絕不會插手死路之上的事情,除非事態已經到了難以控製的程度。那何為難以控製呢?
就像現在的孫長空這樣,因為還有三步,隻需三步還便可以走過整條死路了。
常理來講,尋常的人類隻要踏上死路便會立即骨肉相離,慘死當場。有些武功底子、身體稍微健壯一些的,可以再多走兩步,但絕落不下第三步。第三步之後就是焚風的領域,萬物隻要一挨著,立即便會被缺挫骨揚灰就連殘骸剩不來。不過,仍有那麼一些身兼異能之輩,可以抵禦得了這道滅生焚風,而接下來的弱水便成了一切生靈的終結。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然而,水可以造人,也可以殺人。幾乎每天這個世上總會有那麼幾百個人死於溺水。而死路之上的弱水更是恐怖上百倍,它們能夠讓人窒息,還具有極強的腐蝕性,血肉沾上一點立即潰爛流膿,再多一些便能削肉見骨。本來,孫長空應該與這些弱水一一起消失的,誰知再舟身質竟與這些致命的液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它們雖能摧毀孫長空的身體,但卻抹滅不了他的靈魂。
此刻的孫長空雖然已在生死的邊緣,但強大的求生欲望仍能令精神抖擻,並強行將自己聚起一體,形成一個透明的身體。這便是他的弱水之軀。
心知眼前大事不妙,崔判官再也不能袖手旁觀,作為死路之上的最後一關,他必須要將對方徹底消滅。出手之間,他已使出自己的絕強殺招,誅心劫。
心是人之本,心死了人自然而然也完了。作為冥道的掌握者,崔判官擁有一王之下,萬魂之上的通天本領,其修為名譽在整個陰間之中都是出類拔萃,絕不是一般鬼差可以相提並論的。而如此神明,動起手來也是相當驚天動地,刹那間孫長空隻覺得整條山道之中都被漆色的黑光完全充斥,唯有眼前一線空間之中還殘有一道白芒,接著他的身體竟不由得為之一震,經脈之中的所有真氣隨之煥然消失。
孫長空無力地跪倒在最後的死路之上,他的雙眼空洞,暗淡無光,由弱水形成的軀殼也變得畸形起來,迅速融化分解,赫然露出其中的骨架器官。
“嗬嗬,殺人誅心,這招果然百試不爽。看來你也不能超越仙人啊!”
崔判官看見最後孫長空的殘狀,不禁搖了搖頭。他看到過無數人死在自己的麵前,卻沒有一回像今天這般令自己動容。死亡固然可怕,但更令人敬畏的是人類求生的意念。也許某一天,哪個人真能憑著這股不屈的毅力,成功走出死路,超脫生死輪回。不過可惜的是,眼前的孫長空並不是這個人。
“砰!”
伴著一聲悅耳的爆鳴,那顆停止跳動的心髒驟然炸裂,無數血漿噴濺而出,無一例外全都落到了岸邊之上。崔判官看了一眼,不禁感到一絲異樣。這人的心髒之中怎麼是金黃色的血液呢?
思緒未完,那些金色血液急速聚攏,眨眼之間便已化成一個淡黃色的肉塊。更令崔判官大感意外的是,這枚肉塊居然在緩慢跳動,噗通噗通,就好像……一枚心髒。
緊接著,在他的注視之中,肉塊之上開始出現一道道經脈血管,幾條觸手一般的順勢伸展開來,遊離向四麵八方。
“這這!”
崔判官記不清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像今日這般驚慌失措了,他連生死生死都已看破,還有什麼能夠嚇得住他的呢?
無上的神,還有歇斯底裏的惡。
眼前,他從那枚新生的心髒之中感覺到的便是第二種氣息。潛意識告訴他,此子絕不能留。呼吸之間,他的判官勾魂筆如同利劍一樣豁然亮出,在他那龍風鳳舞的手筆之下,幾枚大字映空掠出。
“永墮鬼道。”
這樣的招式,隻有崔判官對待罪大惡極之人方有可能使出。可眼前情況緊急,他已不能過多思考,隻得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
不愧是陰律司,判官筆一經使出,立即便引得整個空間都開始劇烈搖晃起來。而之前的死路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消失,唯一留下的隻有孫長空的骨架,還有那枚悸動的黃金心髒。
似乎感應到了即將到來的危機,那枚心髒左顧右盼,最終竟然向後一躍,重回到孫長空的身體之中。那具早已斷氣的屍體陡然一震,宛如閃電擊中一般,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那四枚大字見此情形依然不肯罷休,轉而將自己縮小了十之八九,化為幾道墨點一齊飛射向孫長空的體內。
那些墨跡甫一接觸到那隻黃金心髒,便立即擴散開來,衍化成無數玄妙古字,好像一圈圈緊箍一般,死死封住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