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片一望無際的白色世界之中,高大挺拔的身影之下,是兩列造型奇特的袖珍石像。他們的缺手,有的斷腳,有的則從肩膀處斜著切下,殘骸散落四周。那人一雙星辰般的神眸忽然落到它們上麵,臉上微微流露出歎惋之色,緩聲道:
“沒想到人間高手這般了得,連白輝都不禁敗下陣來。”
說話間,隻見第二列為首的石像忽然自腰間一分為二,上半身還未落到地上便是砰然炸裂,散成塵埃。這下,那人再也按捺不住,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隨即自眉間湧現,立即將周圍的閑適氛圍一掃而盡,凶戾之氣鋪展蔓延,似要將這個世界完全變成殺戮的修羅場。
魔族劫難,暫時告一段落。作為新晉的魔君,沈萬秋雖未幫上什麼忙,但好在關鍵時刻並未作臨陣逃兵,也算是讓大家對他這個外人稍微有了一些好感。一想到家裏還有佳人守候,他更是不敢怠慢,趕緊回到府上。然而,打開房門的時候,桌上隻有一封書信。床上的被褥已經收拾妥當,整齊地碼放在床裏靠牆的一側。
“得知吾兒尚在人間,盛喜之餘,不禁自覺大錯已鑄,雖死難償。與君一別,再無重逢之日。願君修為日漲,魔功早成。忽念罪柳。”
寥寥幾字,沈萬秋頓覺五雷轟頂,連忙找來下人,詢問基中的詳情。可柳如音走得實在突然,其餘人根本毫不知情,沈萬秋瘋了似的追上城外數十裏,卻是絲毫音信也未尋到。於是,他又轉往城西,如之前一樣尋找一番,兀自沒有收獲。夕陽西下,沈萬秋獨自回到魔城城外,在一處孤僻之地,頹然坐下,竟是抱頭痛哭起來,哭聲之淒厲,猶如山魈鬼怪,好不悲愴。自那之後,沈萬秋性情大變,寡言少語不說,理是極少邁出家門。眾魔以為他身體有恙,不便行動,也就沒有在意。當月中旬,血河魔君如願以償地成為了魔界曆史上的第十位魔君。當天他身著紅衣黑甲,頭戴鳳翎金冠,受萬魔朝拜之大禮。作為魔城之中僅存的幾位前輩,魔皇繼任在典由神由主持,在祭天禱文之後,他將魔印轉交到血河之手,並由後者重新放回到魔棲廟之中。一時間,魔城上下舉族歡慶,血河下令,全城子民大慶三日,於是乎大街小巷之中盡是歡歌笑語,酒香四溢。看著全族魔人完全沉浸在歡享之中,血河站在城牆之上,不禁流露出欣慰之色。
“原來你在這裏!”
一個剛好被遺落在所有燈火之外的牆角之中,一個瘦削,病態,邋遢,混身酸臭的男子縮在那裏,手中還提著酒壺,嘴裏不時嘀咕幾句。血河踏步上前,端詳了一會兒之後,終於道:“沈萬秋,你這是怎麼了?”
一聽到“沈萬秋”三個字,那人不由得詭笑了幾聲,口音含糊道:“沈萬秋早死了,堂堂蒼北仙苑的大師兄,怎麼可能會與群魔為伍,身墮邪蜮。不要煩我,我要喝酒!”
說著,沈萬秋抬手便把酒壺舉起,血河眼中寒樂一閃,壺身登時砰然破裂。
“你要幹什麼,找打麼!”
雖然已是酩酊大醉,意識不清,但沈萬秋的一身修為尚未消失,心念動起,拳頭已然飛馳而來,直逼血河麵門。後者雙腳一動不動,兩隻手掌也背在身後,隻是輕喝一聲,沈萬秋的奮力拳勁便登時化為無形,連身體都僵在了半空之中。
“哼,果然沈萬秋已經死了。出拳的時候一點力氣也沒有,蒼北仙苑哪會生出你這種無能的弟子!”
話音一落,加持在沈萬秋身體之上的真氣立時消失無蹤,而他也因此摔倒在地,麵部結結實實地磕在石板麵上,緊接著鼻中淌出鮮血,異常狼狽。
不知是跌痛了,還是心中的積怨得不到發泄,沈萬秋倒地之後非但沒有爬起,反而趴在那裏號啕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呼喊道:“柳如音,我哪裏不如那個姓孫的小子,我對你癡心一片,你為何不辭而別!”
血河一聽原來此事與那飄渺雲巔的現任掌門柳如音有關,靈機一動,隨即道:“男兒誌在四方,豈可將大好前途葬送在這種兒女私情之上!你要女人是嗎?我可以給你找來幾十上百個比柳如音還漂亮的女子,如何?”
沈萬秋雙拳捶地,捶了幾下之後又覺得不過癮,索性朝自己的胸膛擂起,嘶叫道:“不要不要,我隻要柳如音,其它人我一概不要!”
血河暗道:姓柳的女子不知對萬秋施了什麼妖法,竟信他對自己如此癡情,全然不顧自己魔君的形象。不行,絕不能讓他就此沉淪下去,否則動棟就要變劈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