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有梵香悠悠,一席竹墊上,女子盤膝而坐,麵上是慈母的柔情,輕輕地撫著腹部,近處的佛堂中有僧人沉沉的誦吟聲,有著世俗之外的安寧。
月正好,有一黑影躥進小屋,清風迎袖。
“難得,你居然會來看我。”天山雪仰視著這個不速之客,麵上淡淡的自嘲。
“這個孩子,我不許你生下來!”來人的一雙鳳眸勾人,語氣卻是霸道至極。
“這是我的事,我的第一個孩子已經夭折,怎麼,現如今,你還要奪走第二個嗎?!”
她為了挑起帝王和帝後之間的矛盾,已經犧牲了一個小生命。
那個孩子,在她的身體中整整五個月,當那個生命漸漸流逝的時候,當滿是血紅浸染她的襦褲的時候,她感覺到的,不隻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更加是無盡的絕望。
每每夜深人靜,她都會噩夢連連,深淵之中,是一團漆黑模糊的影子,不斷地將她包圍,將她吞噬,那個小身影,聲聲要將她推到地獄中去。
“這個孩子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男人步步逼近,手上已經凝聚了內力。
是他心軟了,才會做出這麼可笑的事來。原不過是心疼她的脆弱,才會與她發生那麼一次的關係,才會種下這個惡果。
“你當真就這樣狠心?如果沒了這個骨肉,我情願死了。”
佛龕前是嫋嫋的梵香,女子的淚痕斑駁,虛無中是超脫的豁達。
“你非要掐滅我最後的希望嗎?”
為了求一份寧心,她特意到這個寺院中來休養,這幾日,是她半生最知足的光景。
她對這個男人是徹底寒了心,她用了整整的青春來愛這個男人,可是,她心酸的是,她對他的愛,隻教會他如何去體貼別的女人。
“就當是我最後一次求你,這個孩子的身世,我會小心翼翼地保守,斷不會叫第三者知道。如若事情抖落出來,我也絕不會拖你下水。太醫說,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懷胎的機會了,我的身子已經不濟了,若是再滑胎一次,那麼……”
*
宮牆深深,養心殿中。
“尉將軍真是教出一個好女兒!”帝王冷冷地笑著,眉梢間全是諷刺。
尉遲雪遭人淩辱的事情已經在京中傳開,這樣一個不幹不淨的女人,卻是自己早便選定的兒媳,還真是給皇家丟人現眼。
這口惡氣,他怎麼咽得下去。
“皇上,此事,確實是尉家疏忽,隻是遲雪她,也是被迫,這件事對她來說,同樣很殘忍。”
“嗬~那尉大將軍要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呢?天家因著你的愛女,可是被世人詬病至深呢!”
“既是如此,小女自是配不上靖安王爺……”
“婚事自然是要取消的,但是……你們尉家也要給朕一個台階下不是?!若是不做懲處,朕的臉麵要往哪裏放?嗯~”
尾音上挑,透著一股威脅的味道。
尉家家主單膝跪地,此時卻覺得從膝蓋骨的地方,蔓延出一股子的寒意。
他顫抖著聲音,隻覺得頭皮發麻。
“但憑皇上處置。”
“尉大將軍鎮守邊疆多年,也累了,是該修養個幾年了。交出兵符,在府中享受齊人之福吧。”
尉家的權勢太大,帝王早就有所顧忌,這次,也不過尋著借口折了它的羽翼。
“等這次風波之後,朕會另外在你們尉家挑選出一個女子許配給離兒。”
帝王虛扶了尉家家主一把,換之語重心長。
“朕聽離兒提起過,你家的庶女尉遲顏是個才女,能歌善舞,這個女子倒是不錯。”
帝王笑意盈盈地看著他,尉家家主的後背卻早便濡濕,浸出了一身的冷汗。
帝王的話,是有意在提點他,莫要虧待了尉遲顏。
*
“老爺,你可算回來了。遲雪的事,怎麼樣了?”蘇錦早早便在府前等著,見著男人一臉鐵青地踏下馬車,不由急切地上前詢問。
“出了這樣的事,沒有被浸豬籠已經不錯了,你還想有什麼結果?”男人一想到在帝王那處的膽顫驚心,此時拉著一張臉,隻顧往內走去。
蘇錦被甩了臉色,亦是不敢多吭聲,隻是唯唯諾諾地跟在男人身後,卻見著對方忽然頓住了腳步,轉身看她。
“遲顏那丫頭在哪裏?”
“那個死丫頭,老爺提她作甚?!”蘇錦隻覺得這個名字刺耳得很。
“我問你,她現在在哪裏?!”男人重複了一遍,越發顯得不耐。
“那個死丫頭被我關在柴房裏,已經被關了三天三夜了。”
“你做的好事!”男人皺眉,一時間,滿是戾氣:“快派人將她放出來!”
“老爺!”蘇錦煞白了臉,震驚地杵在原地。
男人一向不關心尉遲顏的事,這麼多年,即便是自己將尉遲顏母女打發到鄉下去,他也不聞不問,如今,卻對這個死丫頭這麼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