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血飛揚,無形的氣刃在半空撕裂,碰撞,還未見著男人怎麼動手,諸神便已經折損了大半。
男人衣玦翻飛,卓然而立,一雙眉眼是少見的狠戾,辛辣有餘。
這樣的男人,是站在最頂端的神祇,無人可擋。
鳳九歌就站在男人的身後,一雙眼眸上已經被係了一條黑色的錦緞,蒙住了女子的視線。
他隻願她記住自己的溫柔,不願她明了自己的血腥。
而耳畔依舊會傳來哢擦的震動聲,漫天血霧中,是一道無形的氣流護著他倆衣裳纖塵不染。
“怎麼,還要糾纏下去嗎?”男人嗤笑一聲,負手而立,眉梢飛揚。
“為了維護正道,即便同歸於盡又如何?”眾神已經不堪抵擋,此時皆是麵色清白,唇角含血,隻是撐著一股真氣,抵死頑抗。
“嗬,道貌岸然。”男人不屑,下一刻,手心翻轉,就有一道紫光襲向雲頭,光暈直衝雲霄,在高空渲染擴散,驟然間,血肉模糊。
所剩無幾的上神陷入塵埃,地上是無盡的土坑,幾人退去半生修為,匍匐怒視。
倏然,是青色的細針紮入眾神的彙頂穴,神體幻滅,眼見著煙消雲散。
“青凰上神,你這是作甚?”一神不敢置信,端端沒想到,會被同道算計、誅殺。
“為了滅口而已。”青凰輕然開口,麵上沒有一絲動容。
為了護住他的小妹,倒戈相向又如何?
俊朗的眉,眸中卻是寒星四射。
他與這群迂腐之輩不同,正道與他何幹,他在意的,便隻有這個小妹。
一地的殘骸中,一身燦綠色羅衣,天邊晚雲漸收,淡天琉璃。
“小妹,過來。”青衫再次重複了一遍,語氣不無溫柔。
鳳九歌的手中拽著那方黑色錦緞,略有遲疑地對視著。
鳳九歌的眸中有一絲的動容,錯眼向狐九看去,男人卻已經鬆了手,淡然地望著自己。
在這個時候,他不願幹涉,不願強留,他選擇尊重她的選擇。
“大哥,我與狐九……”
“你與他的事暫且不提,你消失了這麼久,總該回去見見父皇母後,你一向乖巧,此時莫要失了分寸。”
鳳九歌咬唇沉寂了幾秒,三人之間有無形的氛圍在波動,沉重。
“小家夥,我與你定下百年之約可好?”男人一笑,裝點出妖魅般的美麗,眉目如畫,衣冠勝雪:“百年之後的今日,我便在這裏等你,你若來,我們便廝守永年,你若不來,我便等到天荒地老。”
他是真正將她放在了心上,他早早就厭倦了世俗,時光於他而言,是長是短,若是沒了她,皆是空度。
他原想著毀天滅地,摧毀所有,可是鳳九歌這個變數,使他對這個天下有了一絲寬容。
“狐九,等我,百年之約,我與君赴。”
鳳九歌淺笑,梨渦淺淺,純粹燦爛,點亮了男人的瞳孔。
一步一回頭,女子紅衣瀲灩,光華萬千,並肩青衫,終是不見。
狐九癡癡地望著女子的背影,俊美的臉龐輝映著晨曦,帶著天神般的威儀和與身俱來的高貴。
*
百年之後。
回頭崖上,一片蒼蒼茫茫的草地,朗月照耀,露重霜寒,枝葉扶疏,遍地紫星花含苞搖曳。
幽光灑遍鳳九歌的周身,照得紅衣如同月華般清冷。
雙腳踩在柔暖的地麵上,舉目看去,整個天地似乎都一覽無餘,這裏,是極高之地。
女子麵色是揮之不去的慘淡,她在此處等了七天七夜,那個男人終是沒有出現。
她不知道,狐九是不是將自己給忘了。
那個男人是天下唯我獨尊的魔神,是主宰一般的存在,而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上神,天下的女子何其之多,他又怎麼視自己作唯一?
這樣想著,鳳九歌的心就漸漸地染上了寒霜,她固執了百年,越發顯得可笑,越發顯得可憐。
為了這個男人,她推了與龍族的婚事,為了這個男人,她不惜脫離鳳族,忤逆父皇母後,可是結果,她眾叛親離,換來的不過是無妄。
舊時的點點滴滴,深入骨髓,相思難忘。
可是這時,她再沒有理由堅持下去。
鳳九歌轉身,長發在身後劃出決絕的弧度,縱身,她落落而行,往來路折回,身後,是腳印一雙,深深淺淺。
然而,鳳九歌沒料到的是,僅僅七日,鳳族已不是原來的模樣。
雲巔之上,成林的梧桐隻剩枯枝寥寥,雲翻霧湧,女子的眸色浸染了一片血紅。
大火彌漫,一片黑煙嗆人,鳳九歌眼睜睜地看著族人灰飛煙滅,到處是烤焦的熏人氣味,殿柱轟然倒塌,如煉獄般的嘶吼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