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巴黎相信,衛眠就是自己的救贖,童話裏的壞女巫也總會有屬於她的王子。
吃完宵夜,巴黎一個人在街上遊蕩,東子想送她回家,被她幾句話趕走了。
東子那麼一個滿身肌肉的大男人, 說一不二,就連耍橫的小混混都被他治得服服貼貼。可每回遇到巴黎就成了家養小貓咪, 要多聽話有多聽話。
他的心意再明顯不過, 可東子沒明確地說出來, 巴黎也裝作看不出, 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她的照顧。
對巴黎這麼個奇葩姑娘來說, 男人是這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人, 愛情那種不切實際的東西還不如一個麵包來得實在。
巴黎向來對愛情嗤之以鼻,甚至拒絕看韓劇, 別人哭得稀裏嘩啦的感人劇情,巴黎笑得要多燦爛有多燦爛。
敏敏曾經不信邪,硬拉著巴黎去看了場新上映的愛情片《一見鍾情》, 是個很感人的片子,網上說是年度最佳催淚大戲。
結果,坐進去之後,滿電影院裏麵就隻有巴黎哢嚓哢嚓嚼爆米花的聲音,邊吃邊笑,人女主出了車禍,男主抱著她哭得肝腸寸斷。
巴黎倒好,撲哧一聲樂了,越笑越大聲,捂也捂不住,敏敏尷尬得要命,一個勁跟人道歉,說這姑娘失戀受刺激了,腦子有點不正常。
打那之後,敏敏再也不敢跟巴黎去看電影了,就是提起電影院都咬牙切齒,完全是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
巴黎慢悠悠沿著街道走,高跟係帶涼鞋被她隨意打了個結拎在手上,另一隻手拿著盒章魚燒,圓圓的丸子,上麵撒滿紅綠相間的佐料。
巴黎用塑料叉子舀起來,一口一個,吃得不亦樂乎……
果然夜路走多了是會撞“鬼”的。比如現在,巴黎就被幾個混混給堵在了小巷子裏,幾個頂著顏色各異雜毛的男生,一步步逼近她,搓手笑得淫蕩猥瑣。
“呀,劫色嗎?真稀奇。”巴黎突然樂了,唇角的笑痞氣又燦爛。她的聲音很隨意慵懶,絲毫沒有自己正麵臨危險的自覺性。
對麵的幾個混混甚至詭異地聽出了些興致盎然的意味兒。
“小妞,識趣點,好好陪大爺們樂樂。”
“嘖嘖,這麼漂亮的姑娘大晚上走夜路注定不安全,是吧?大哥。”
“便宜我們了。這臉蛋,身段真是誘人!”
幾道聲音緊跟著響起,都是男聲,有沙啞的,也有低沉的,出口的話全都很是猥瑣下流,似乎恨不得直接剝了眼前女生的衣服。
路過的衛眠不由自主停了下來,沿著牆角走過去,巷子深處的身影異常熟悉。
漂亮的臉蛋,頭發被編成辮子搭在胸前,尾梢綁了個花朵模樣的發圈,嘴角的笑,比亮黃色的燈光還刺眼。
衛眠一怔,完全沒想過這麼快竟然又見到酒吧裏那個女孩兒,似乎是叫巴黎,這樣一個奇特又很配她的名字。
她在笑,就算被好幾個流裏流氣的小混混堵在巷子角落,她的嘴角始終揚著一個大大的弧度。
看著巴黎用近乎調笑一樣的語氣對那些人說話,衛眠突然有些莫名地生氣。
為什麼就這麼不自愛,明明隻是個不大的女孩子。
就算巴黎臉上畫了濃妝,衛眠也一眼就看出來那不過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花季少女。
“嘿,衛眠~”巴黎也看見了衛眠,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踮起腳,伸長了手臂向他揮舞,手腕上套了個翠玉鐲子,那鐲子顯得有幾分突兀,跟巴黎的氣質很是不搭。
卻也說不出個理由來,畢竟,碧綠的顏色,襯著巴黎白皙的膚色,在燈光下,驚人的漂亮。
衛眠看了巴黎一眼,默默掛斷電話,把手機扔進兜裏,轉身就要離開。
巴黎急了,一腳踹過去,那圍著她的幾個混混,有個躲閃不及,扯著嗓子發出哎喲一聲哀嚎半跪到地上。
巴黎快步追上衛眠,地上粗糙的砂礫硌得她腳上滿是紅痕。
巴黎幹脆把鞋子一扔,兩手伸直,攔在衛眠麵前,表情嚴肅認真,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直直盯著衛眠,語調裏透出委屈,“衛眠,我叫你呢,幹嘛不理我?”
不等衛眠回答,巴黎已經滿臉不悅地開口道,“還有啊,衛眠,你這人真是的,看見女生被劫色,作為男生不是應該挺身而出,英雄救美嗎,再不濟也該打110報個警。你倒好,看見我轉身就走,是不是我不叫你,你就直接裝作沒看見了!就是因為缺少見義勇為的人,社會才這麼多敗類渣滓……”
巴黎的語速極快,就跟豆子一樣往外蹦,帶著股控訴的味道。衛眠抿唇,半晌才回她,“我以為,你跟他們相處得很愉快。”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相處愉快了,這是劫色!劫色明白嗎?”巴黎輕哼一聲,又狠狠踹了腳走過來似乎有話說的某可憐黃毛,似乎把氣都撒在他身上了。然後突然笑起來,一把拽住還沒回過神來的衛眠,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開始狂奔……
眼前的景物急速後退,巴黎赤著腳,跑得歡快。衛眠隻感覺一隻冰冷的小手緊緊拽住自己,胸腔裏湧動著一股奇怪的情愫。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停在一片海灘,地上鋪滿細沙,耳畔甚至傳來海鷗的聲音,微腥的海風撫過裸露在外的肌膚。
巴黎挑眉望向衛眠,一副期待的神情,耳邊的碎發被風吹起,衛眠很輕易就能看見她眼睛裏亮閃閃的光。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巴黎喘了口氣,揚起嘴角咯咯笑,“你先說吧。”她半蹲下來,拎在手上的涼鞋隻剩下了一隻,被她百無聊賴地拿著在地上亂磕。
衛眠垂眸看了眼巴黎露出來的腳,白皙的腳背上滿是斑駁紅痕,有些地方甚至往外滲血絲,看起來慘不忍睹。
偏偏那穿著孔雀藍長裙的女孩半點不在意,就好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
“你這樣,太不愛惜自己身體了。”衛眠把視線上移,落在巴黎臉上,語氣平淡,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很明確地顯示出他的不悅。
巴黎其實很討厭別人管她閑事,更別說是用這種帶著責備的調子,可是衛眠不一樣,巴黎自己其實也說不出來到底哪不一樣了,她就是感覺心裏麵暖暖的。
衛眠是站著的,身子微傾,俯視著她,巴黎仰頭看他,笑得乖巧又惡意,“你在關心我是吧?”不等衛眠接話,她又樂淘淘補了句,“衛眠,你可真別扭,關心女生應該直接說出來才對嘛。還叫什麼衛眠,你幹脆叫木頭,不對,木棉樹好了。還有啊,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果然,我巴黎的魅力無人可擋~”
衛眠看著麵前女孩站起來,提著裙擺轉圈,像是隻歡快的鳥兒,揚起一串銀鈴般的笑。綠色眼影配合著她那張漂亮明媚的臉蛋,像是株被綠葉包裹著的碩大向日葵,一瞬間,衛眠腦海裏浮現出這麼一個詞語“燦爛千陽”。
“呐~衛眠,你討厭我嗎?”巴黎突然停下來,鞋子一扔,小心翼翼湊近衛眠,大眼睛裏麵帶著從未有過的驚慌,聲音很輕,一點不像記憶裏那個張揚的巴黎。
衛眠站在她身邊,白襯衣的少年氣質幹淨無比,他靜靜看向巴黎,表情慎重,“不討厭。”出口的話清晰無比。
“哪怕我是個被人唾棄的壞女孩?”巴黎又在追問他,衛眠沉默了幾秒,輕輕點頭,然後又是一句讓巴黎忍不住彎起嘴角的話,“你不壞,你隻是有些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