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了吧。”季淩菲從夏澤辰手中拿過電話,接通:“熙景,有事嗎?”

“金姨吞安眠藥自殺了!”那邊傳來季熙景的聲音,夏澤辰也聽到了,感覺到季淩菲又一僵,“我和雨珊現在就在醫院,小菲,真要把金姨逼死了,你才滿意,解恨嗎?我今天剛知道我爸的公司出事了,我爸被抓了,他另一個兒子季邵文因為販毒也被抓了。這樣報應還不夠嗎?你還想來看看金姨,就來醫院吧。”季熙景掛了電話,手機從季淩菲的手裏滑落,就像幾年前聽到有人跟她說,小涵自殺了一般,世界都崩潰了。

“澤辰,我們去醫院!”

她恨她媽媽的同時,也愛著她媽媽,始終是骨血相連的親人,而且還是母女。

血濃於水,就像她和小涵,兩個姐妹雖然是同母異父,但早就沒了嫌隙。

當夏澤辰開車趕往醫院的時候,季淩菲坐在車內,回想著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學生時代的點點滴滴,她恨過去嗎?現在的她是幸福的,她也沒有恨過過去,隻是想起她媽媽的離開,丟下小涵和她不管,她便是痛,卻沒有多少的恨。

偏巧,這時淩涵又來電話了,季淩菲接通,小涵就在那邊說道:“姐,你和姐夫去哪裏了?我到家了啊。”

“小涵,你回來了?”季淩菲握緊手機,小涵也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是啊,我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可你不在家啊。累死我了,你和姐夫去哪裏了?”季淩涵白帶著一堆禮物回來,小薇抱了一大抱。

“小涵……”季淩菲看了夏澤辰一眼,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知道她要告訴季淩涵了。

“姐,你怎麼了?”季淩涵聽出她姐的口氣很沉重。

“媽媽回來了,她現在在市醫院,你也過來吧,過來的時候給我打個電話。”季淩菲說道,嘩啦一聲,小涵手裏的禮物都掉了,“姐,你沒騙我?她回來了?”

“是……媽媽回來了。”

“她……還有什麼臉回來!我不去,我不見她!”季淩涵當即就怒道。

“她得了腦癌晚期,現在又吃下了安眠藥,正在醫院搶救。小涵,你真不想見她嗎?”季淩涵一句話,讓季淩涵呆怔當場。

“過來吧,聽話。”季淩菲掛了手機,靠在車座上,她和小涵的選擇,愛或者恨。

真的不想那個人出現嗎?不是的,她和小涵其實都殷切的盼著那個人的出現,可是一等就是十多年,這種希望慢慢變成了絕望,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稱之為希望的東西。所以,她和小涵再也不談那個人……可即便絕望著依舊等待著,這一天,那個人出現了,以最想不到的方式見麵,以最想不到的結果。

當趕到醫院的時候,隻有雨珊在那裏。雨珊看他們過來,道:“小菲,你終於過來了。”

“她怎麼樣了?”

“多虧了發現的早,已經催吐、洗胃過了,金姨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了,但要過兩天才能醒過來。你們進去看看吧。”雨珊說道,又拿出一張紙:“這是金姨留下的遺書。熙景去處理他爸爸的事情了,熙景讓我轉告你,媽媽隻有一個,希望你和小涵能放下對她的恨,讓她安靜走完剩下的人生。”

季淩菲拿過那張紙,推開了病房門,看到她媽媽躺在病床上,她正吸著氧氣熟睡著。季淩菲轉過了頭,心疼又蔓延上來,夏澤辰也要跟著進去,雨珊拉住她:“你讓她和她媽媽單獨待會兒吧。”

季淩菲慢慢走過去,看到了她媽媽蒼白的臉,染黑的頭發已經又出現了白發。想起小時候看到,她覺得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人,恍然間,她媽媽也已經老了。

人的一生,隻有親情從出生就開始聯係著你,一直到老。即使父母有一天不在了,他們依舊是一個人心中最溫暖的牽絆。

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下來,季淩菲打開了那張紙,紙上隻寫著幾個字:我對不起女兒,對不起丈夫,我會以死贖罪。我隻希望我的兩個女兒小菲和小涵能幸福快樂。女兒,是媽媽對不起你們。媽媽死了以後,隻求你們一件事情,把我和你們的爸爸葬在一起,媽媽會在天國好好照顧爸爸。絕筆。

季淩菲捂住了嘴,心比一次一次的更痛。

當季淩涵也趕到醫院時,夏澤辰正在門外等著,見小涵幽靈一般的過來。

“你媽媽就在裏麵,你姐也在裏麵,進去看看吧。”夏澤辰推開了門,季淩涵就一步一步的走進去。見到病床上的人,呆立在那裏。

“姐……”季淩涵失魂落魄的喊了一聲,季淩菲擦幹淚,轉過身:“小涵,過來。”季淩涵站在那裏半晌,才慢慢走過去,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

季淩菲攥住了妹妹的手:“她就是媽媽,她回來了。她說對不起我們,所以吃了安眠藥,要去天國陪爸爸。”

季淩涵盯著她媽媽,搖著頭:“我沒有媽媽,我沒有這樣的媽媽!她為什麼還要回來!她為什麼不直接死在外麵,為什麼還要回來!姐,她不配當媽!姐,我們走,我不會認她,不會!”

“小涵!”季淩菲一嗬,小涵又安靜下來,季淩菲又低聲說,“她得了腦瘤晚期。小涵,就算我們恨她,她也是我們的媽!我們要恨她一輩子嗎?如果,她真的死了,你就會覺得開心嗎?我們一直在等她回來,等到了絕望,還是一直等著,不就是想問問她,為什麼這麼狠心拋下我們。小涵,這些恨真的還這麼重要嗎?聽姐的話,留下來,我們一起等她醒過來。”

季淩涵撲倒季淩菲身上:“姐,我恨她,我就是恨她。哪個當媽的會拋棄自己的孩子,她卻把我們當破布一樣拋開,這十幾年都不管不問。我不能原諒她!”

“滴答,滴答,下小雨啦,柳樹說,下吧,下吧,我要發芽。梨樹說,下吧下吧,我要開花。麥苗說,下吧,下吧,我要長大……”季淩菲又輕哼起了小時候媽媽經常給她們唱的兒歌,季淩涵漸漸安靜下來。

“一輪明月在天上遊蕩,青石板的路上,灑滿銀色的月光,好像是一條,一條月亮河,在我們身旁悄悄地流淌。我們是一群月亮河邊的孩子,望著月亮在幻想。明月穿過雲層在遊蕩,心兒像小船,穿過雲的波浪。小船兒載著,載著我們的童年,在月亮河裏飄向那遠方。我們是一群月亮河邊的孩子,在月亮河畔成長……”

夏澤辰在外麵聽著,卻始終沒有進去。

這個時候,她們的媽媽的手指動了動,竟奇跡般就睜開了眼睛,聽著那熟悉的兒歌,她也輕哼著:“一輪明月在天上遊蕩,青石板的路上,灑滿銀色的月光,好像是一條,一條月亮河,在我們身旁悄悄地流淌……”

季淩菲的聲音漸漸消失,季淩菲聽著她媽媽唱著,季淩涵也一震,慢慢轉身,看到她們的媽媽慢慢坐了起來,一邊流淚一邊輕哼著,看著兩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慢慢伸出了手:“小菲、小涵……”

“媽……”季淩菲抱住了她媽媽,失聲喊了出來,她媽媽也抱著她:“小菲……我的乖女兒,”同時伸手伸向小涵:“小涵,媽媽也好想你……”

小涵看著那隻手,記憶中的那隻手也曾拉著她,說:“小涵,我女兒真乖。”

“媽……”所有的恨還是化成了最真實、最真摯的感情。小涵也撲倒了她媽的懷中,母女三人抱頭痛哭。

“小菲、小涵,我的女兒!是媽對不起你們!”

“媽……”

夏澤辰推開門看到那裏的一幕,眼中也有了淚水閃著,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擦幹淚又關上了門。

季淩菲因為懷孕也不能一直陪著金玉鳳,金玉鳳是提前清醒過來的,醫生檢查過她的病情,說她的腦瘤已經到了危險時期,即使做手術幾率也不大,但如果不做手術死得更快。

即使最終季淩菲和季淩涵抱著金玉鳳失聲痛哭,也並不代表她們母女之間所有的嫌隙立刻都不介意了。小涵在那裏陪著金玉鳳,她還不知道季蒼已經出事的消息。小涵和季熙景算是真正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同父異母。

季家的關係很複雜,她和小涵是同母異父,小涵又和季熙景、季邵文是同父異母。如今她母親金玉鳳也回來了,季蒼卻進了監獄。

待金玉鳳再睡下之後,季淩菲拉著淩涵的手:“跟我出來,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

淩涵跟著她出來,季淩涵眼中還有眼淚:“姐,她的病怎麼樣?”

“就算成功的幾率不大,我和澤辰也商量要讓她做手術。”季淩菲揉揉淩涵的頭發:“你不恨她了?”

“她都這樣了,我還恨什麼。”季淩涵說道,她和她姐經曆的太多了,如果不是都放棄了對別人的恨,對生活的恨,她們現在生活都會是痛苦的。

“小涵。”季淩菲說道,“季蒼因為偷稅漏稅已經被抓了起來,公司也被查封了;季邵文因為販毒被抓了起來;徐芳逃跑了,現在還沒有抓獲。”季淩菲看著淩涵呆滯的神情:“熙景哥也沒有恨過季蒼,他也是你的生父,你要怎麼做,姐姐都不會攔著你。”

季淩涵愣在了那裏,顯然因為這個消息太過突然。

在她心裏,她的父親永遠是季寶峰,一直抵觸著季蒼,但如今聽到季蒼鋃鐺入獄,依舊有種被雷劈中的感覺。

季淩菲摟住了季淩涵:“小涵,姐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管你做什麼,我們都支持你。”

“姐。”季淩涵哭了起來。

最終,金玉鳳在季淩菲與季淩涵的勸說下,同意做手術。對金玉鳳來說,她在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兩個女兒,並且求得她們原諒,她已經了無遺憾。隻是一直念叨著對不起她們的父親。關於季蒼進牢一事,她們也瞞著金玉鳳,怕她有情緒上的波動。

手術的時間是漫長的,季淩菲挺著肚子一直和季淩涵、季熙景在外等著。夏澤辰當然也是陪護,他握著季淩菲的手:“累嗎?還是我這裏等著,你回家等消息吧,一有消息,我就打電話給你。”